“有大海他们。”
“那你就去喂驴喂马。”
“大山在喂。”
“那就去听我爹说说今晚的安排。”
“小叔在,我怎么好打扰?”
“那——”
“小逸……媳妇儿……”苏云起突然从背后贴住江逸,下巴重重地搁在他的肩上。
江逸看出苏云起有事儿,因此也没计较他的称呼,“怎么了?”江逸放柔声音,扭头问道。
“我打算去北边一趟,明天出发。”苏云起不甚平静地说。
江逸登时愣住了,半晌,才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苏云起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其实这件事他们早就商量过,只是后来出了朱棣这边的事就给耽搁了。江逸忘到了脑袋后面,可是苏云起却没忘,他不仅没忘,还一直在做着准备。
江逸低着头,紧紧抓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走?带谁去?”
“我和大山、小川骑快马走飞狐道,先到宣府,再从大宁进辽东。”
江逸突然有些生气,他都计划好了,现在才说!
即使看不到江逸的脸,苏云起也准确地感受到自家伴侣的糟糕情绪。
他把人往怀里拢了拢,低声下气地哄道:“别生气,好么?我这次去就是探探路,除夕前回来。”
江逸撇了撇嘴,十分怀疑地说:“你回得来吗?”
苏云起刮刮他的鼻子,故意玩笑道:“说的什么话?还咒你夫君回不来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逸赶紧转过身子,看着苏云起的脸,解释道,“我是说路途遥远,又是异族之地,能赶得回来么?”
苏云起郑重地点点头,保证道:“我一定赶回来。”
江逸还是有些不高兴,“年后去不也一样吗?”
苏云起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南北-关系紧张,各个关卡都查得严,咱们想谋的事又不小,更得做好万全的准备。过年这段时间两边休战,守关的兵士也比往日松懈一些,正方便我们行事。”
江逸非常想任性地说你不许去,我不让你去,可是,他是个爷们儿,苏云起也是,他知道一个爷们儿该做的事,也理解一个爷们儿想做的事。所以,他不能拦着苏云起,即使是因为担心,即使是因为……爱。
江逸深深地叹地口气,双臂环着苏云起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悄悄地,湿了眼眶。
苏云起抚着他的脑袋,抬头看向屋顶的横梁,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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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来后,江池宴吩咐小辈们把贡桌摆在主灶前,带着全家送灶君。
江池宴和苏白生并排跪在最前方,手持三柱香,庄重地念道:
“时逢小年,敬送灶君,有壮马良草,送君南归。饴糖有奉,望进良言,除夕岁暮,恭候君还。”
后排跪着一屋子小辈,全都恭敬地听着。
江池宴念完之后,把手里的香插到案上的香炉中,接着是苏白生,然后才是后面的一个个小辈。等到最后一柱香插好之后,第一柱香已经燃尽了。
江池宴和苏白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之色——不管怎样,苏江两家也算香火旺盛了。
接着,江池宴拿起一支筷子,从碗里蘸了贻糖涂到灶边的年画上。他一连蘸了好几次,严严实实地在灶王爷嘴边涂了一圈,一边涂一边说:“甜甜您的嘴,望灶君上了天庭多说好话,给我家带来好气运……”
孩子们既好奇又嘴馋,但都安安静静地看着,没一个人吵闹。
等着把这最后一道工序做完之后,江池宴表情也放松下来。他率先抓了一把糖瓜塞到江逸手上,笑眯眯地说:“你起个头吧!”
江逸捏起两个糖瓜,给小宝和小十三一人塞了一个,又在江池宴和苏白生嘴里各放了一个,然后才自己吃了一个。
江池宴和苏白生品味着这个久违的味道,感慨万千。
苏云起把剩下的糖瓜全都端给阿大,笑着对他说:“给弟弟们分去罢。”
虽然在一个屋沿下住着,苏云起却鲜少和孩子们交流,此时他主动找阿大说话,可让这孩子激动得不行——在小六的讲述下,苏云起早就成了这帮孩子心目中的英雄。
孩子们能吃到他给的糖,一个个兴奋地在院子里又蹦又跳。
此时,院门外也热闹了起来。第一个发现的是小宝,然后他拉着小十三跑进屋子里,把大人们全都叫了出去。
江逸跑到门边,往外边一瞅,只见一群老老少少披着花花绿绿的破烂衣服,整齐地排在门口又唱又跳。
“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
“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请对玉皇进好言啊,请对玉帝进好言……”
他们嘴里带着浓重的方音,调子却通俗悦耳。
村民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孩子们好奇地围着他们嘻嘻哈哈地玩闹。
江逸不明就里地看向两位长辈,只见他们都是笑眯眯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等着这群人唱完跳完了,又对着江家众人磕了个头,嘴里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的们祝愿善人全家康乐福泽长!”
江池宴和苏白生郑重地对他们还了一礼,笑着说道:“辛苦各位了,小逸,去把贡桌上的东西都拿过来吧!”
“好的,爹。”江逸虽不明白,却还是干脆地应了。
大海几个都跟着去了,小孩子们也跟着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