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那位程小姐与自己这身体的关系不明,很有可能是亲戚,说不定是妈?她给取的名字,用了她的姓。这女人跟他没什么感情,取个名,还用了不起眼的尘土,这是完全把他当脚底泥啊!
然后,他大概和那位听上去挺牛的“先生”有酱酱酿酿的关系,说不定那是他爹?但人家不承认他这卑微的尘土与“先生”有任何关系,只是会养他到成年,离18岁,应该还有3年?
嗯,管生也管养活,挺好。至少让他目前没有生存的忧虑,这位先生不管是不是真爹,以后总有机会回报。至于感情,谈起来多伤钱!还不如现在这样,只给钱,也只需要还钱。
他前辈子过得挺舒心,有点小钱小烦恼,缺点爱情,倒是从来没缺过亲情和爱。这辈子看起来大概父母缘少,顺其自然吧!
至于“启灵”,听上去好像很重要,和小哥应该是没啥关联了。15岁才启灵,难道类似于弱智?还是植物人苏醒?
想了半天不得头绪,他也不折磨自己新生的小脑瓜了,反正当下不愁生计,咱还小呢!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有空就龇牙咧嘴,尝试动手动脚锻炼身体。什么都是虚幻,只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还有一个挺好的消息就是,他不用上演穿越大戏装失忆了,因为连姨根本就把他当巨婴管理了!什么都教,吃饭给喂,说话叠字,嘘嘘都帮着捏小唧唧甩一甩啊!能想象15岁的大老爷们在大妈的掌下,往罐罐里尿,一边大妈还在念叨:“尘尘好乖,会嘘嘘了!”
眼泪流了一心窝子啊!程尘终于麻木地接受了,瞧,咱这适应能力,岗岗滴!
尽管周围环境似是而非,有时候,他也难免会心起希望,万一这还是在他原来的那个年代,哪怕差了十几二十年,万一能再碰上他的亲人们呢?
在某次连姨的启蒙课上,那点微末的希望终是熄灭了:“华,华国,我们是华国离州人。府、州、县、乡、村,离州是我家。爸,爸爸,越,越先生……嗯,哪啥,不说了,该吃饭饭了。”
大妈,这是哪国哪家哪疙瘩啊!不是那个种花家,没有雾霾之京,也没有魔都了,北上广都灰灰了,世界警察都不知是谁,也许连空间都转换了,这怎么还会是他的那个年代!
日子还得过下去,重来的生命更值得珍惜。程尘默默缝好心底的洞,把所有的心劲都往新的身体上使。
也万幸,这身体零件果然没什么大毛病,也不像是重病大灾,倒像是植物人躺了N年醒过来,哪哪儿都生锈。能把个植物人好好养活了十五年,除了肌肉略萎缩,没啥大毛病,程尘真心感谢他这辈子的爹妈和十八辈的祖宗。
半个月下来,总算能和流食!也好容易争取到了唧唧的自主权,还能蹦出几个单字来,简直要撒花庆祝!
摸摸渐渐光滑有肉的小身板,揽镜自照,这长相和前世初中时那青葱小模样还真挺像的,而且五官更清秀。尤其眉眼,微微上挑,自蕴一段风流,深褐的瞳仁看人时仿佛深情无限,自己瞅着都快迷上了!明明差不多的脸,细微处有了些变化,从前世的70分路人微帅哥,直接升级成了90分加的清俊美少年。
也亏得样子轮廓没什么大变化,只像是加开了超级美颜镜头,人还是那个人。要不然冷不丁瞅镜子里根本不同模样的人,简直像见鬼,也没那么容易接受。
挑挑浓黑挺拔的眉毛,镜子里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从今而后,也该放下过去,这是真正的新生了。
第2章 隐患
机器放久了要生锈,人躺上十几年也一样停摆。程尘为这细胳膊细腿能动弹,可算是拼上老命了。醒来的第二十七天,他挪着没肉的屁股,两条芦柴棒似的手臂一块用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两条小细腿移下了床。
连姨激动得泪花花都糊眼了,扶着程尘坐上轮椅,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掏出块巴掌大小、一寸来厚的“黑砖头”,胡萝卜似的粗手指在突起的键盘上滴滴答答按了一阵,拿着黑砖一头贴耳朵上,一头冲着嘴开喊:“程小姐,尘尘能下床,会喊妈妈了……”
程尘无奈地翻个大白眼,我那是喊妈吗?我那是饿了喊馍!大妈你要灌上一个月糊糊加开水,包你喊馍喊肉比我还凶残!
黑砖头的那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打断了这善心妇人的兴奋,连姨脸上的笑瞬时凝固,眼泪糊了半张胖脸,表情一扭曲,真是说不出的可笑怪异。
黑砖头里传出一阵嘟嘟的长音,显然对方挂机了。
程尘对大妈的这造型很想笑,但是不知怎么地又笑不出来,他轻轻在心底叹口气,大声呻吟了一下。
“哎呀!尘尘哪儿碰了,姨给吹吹,呼!疼疼飞走,怪事不找!”连姨手忙脚乱地收了那黑砖头法器,慌忙安抚可怜的娃。
程尘瞅瞅那楞头楞脑,跟当年“大哥大”能称兄道弟的“黑砖头”,这科技含量估摸着也就前世地球九十年代水平。
看来约莫有二十多年的“时差”,有的混!
他转过脸,满意地微微抬起手,指向门外:“去,去去!外片去。”哎哟,这撸不顺的舌头,真恨不得拉出来烫烫平整!哥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天天宅在一间没家电没WIFI的小白屋里怎么闯荡天下?
“好,好!我们外边去,尘尘不急,姨带你出去玩。”连姨轻轻地推起轮椅往门边走去,橡胶轮子磨在地砖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出了门是个极大的圆形厅堂,灰色地砖有点泛黄,倒还干净,地面一尘不染映出雪白的天花板。厅的周围是一扇扇规整一致的房间门,多的看不到头,格局大约也是和程尘住的屋子差不多。厅堂中央一长排矮桌,几个穿着粉色制服的年轻护士正在显示器前忙碌,一旁的呼叫器时不时地响起,随之站起某个护士,应答后匆忙走开。
护士们身后是一排大开间的医疗室,摆放着各种器械,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除了门口坐着个大概是医生的中年人正埋案写着什么,大开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程尘收回目光,琢磨着这医院还是疗养院看来有些年头了,档次一般,人气也不是太足。
听到声响,一个黄卷发的小护士抬头冷漠地看看,又低头忙自己的事。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朝着程尘招招手,瞪大眼睛小声叫起来:“哎哎,哎!这边,这边!”
没等连姨回应,小护士已经蹬蹬蹬绕着桌子跑出来,帮着一起把程尘推到了矮桌前,上下打量,左瞅右瞧,她兴奋地低喊:“嘿!你,就是你啊!15岁才启灵,真是,真是太稀奇了,哈哈哈!不是,我是说虽然浪费十几年,还是很幸运啊!咱‘灵缘’建院二百多年来能排第一号了吧?啊?啊?”
程尘的苦瓜脸被护士姐姐的小嫩手揉团搓扁,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含糊不清地抗争着:“噗,噗噗要粘!”这是脸,不是包子面团啊,大妹子!十五岁也是大男人,男女不受精啊!乱摸啥!
本质上来说,程尘是个挺闷骚的技术宅,虽然因为工作需要,常常要披挂上挺拔的西服“盔甲”上大课,作演示,也算小有魅力,在男男女女间都挺吃得开。前辈子活到三十八,虽然不是魔法师,可也真没和陌生妹子这么亲密过。
一双穿着黑丝袜的长腿悄悄站到他眼前,戴眼镜的护士姐姐捋捋黑短发,口齿便给,清晰地指出:“人类出生时没有灵魂,只有肉体生理性存活。只有当文人们诵读灵书时,才能引动灵性,让自然界的灵随着文章的角色投入人的肉体,使人类‘活’过来。我们把这种行为称为启灵。
启灵的时间虽然有早有晚,但总体数据而言,越晚启灵的孩子,身体与灵魂的融合状态越差,灵合度越低,会有各种无法根治的后遗症,肉体与精神上也会与平常人有较大的距离。
‘灵缘’建于1765年,233年的建院史上15岁启灵排在第三位,1821年有一位21岁启灵的华国男性,启灵原书为《廖原》,十七级配角,23序71,灵合度67%。启灵后,发现智力发育障碍,全身瘫痪,17个月后死于莫氏综合症。”
“心怡姐,不用这么认真吧?难道你把院史都背下来了?”黄卷毛缩缩脖子,敬畏地咧咧嘴。
“……1927年一位19岁启灵的华国男性,启灵原书为《莫言此道难》,六级配角,1222序1721,灵合度37%。启灵后,智力发育正常,性格暴虐,7年后因实施抢劫,死于警方枪击。”
那位心怡姐冷静地说完,探察的目光在程尘身上转了一圈,嘴角翘起一个带着嘲讽的角度,她弯下腰对着15岁启灵的某位人士,认真地说:“祝你好运,15岁启灵的先生。”
她很快直起腰,拍了拍手,大声吩咐:“好了,各就各位。都没事忙了吗?”
围拢过来叽叽喳喳的护士们轰然作鸟兽散。
程尘觉得此情此景,他很应当礼貌地竖起一根中指,温柔地回复知识丰富、科学理智、关心病人的心怡姐姐:“祝你全家都好运!女士。”
虽然她说的这一串似乎很厉害,但抱歉他基本有听没有懂!请爱护刚醒来的珍稀植物人,啊不,刚刚启灵成功的“孩子”,好吗?
连姨虽然是不明觉厉,但听着啥智障,死啊活的,再不懂也有些生气了。她气哼哼地推着轮椅掉头就往电梯口走,一边叨叨:“年轻轻的不说点好的,一脸刻薄相,戴个镜片片装斯文人哩,尘尘不理她,你长得一脸福相,长命百岁,后福大着咧!咱们走。”
对,咱们走,不理她!程尘小心眼地也跟着掉头哼哼,心里到底还是免不了有丝担心,听这意思,“启灵”的晚确实不太像好事啊?
捏捏自己的小爪子,虽然没啥力,比前些日子可好多了。默默算了道三位数乘法再开根号,想了想小明的笑话……果然,思路还是那样清晰,幽默感还是棒棒的!
应该不会重蹈覆辙吧?
至于护士小姐提到的“启灵”相关的那些数据,什么原书、几级配角、序、灵合度等等,有机会还是要好好研究研究,毕竟这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和生活质量,也关系到他在这个世界的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