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的盼宝在回应他,哪怕是这样一条轻飘飘的配图和文字,他也能透过这个微博,看到那个人想对他说的,他的盼宝在以自己的方式向他宣布他们俩的关系。
他心甜如蜜,甘之若饴。他想和这个人白头到老,生死不相离。
他把那条微博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才终于停了下来。
安静地吃完晚饭背了台词,习惯性地低头翻看着酒店日常送来的报纸。
他的目光瞥过版面头条,本想一目十行扫过去,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停滞下来,凝固在上面不动了。
“讣闻报道——××机关×××蒋谒云同志于2016年9月30日因所搭乘的G—C817客机失事而不幸罹难,享年47岁,据悉,此次空难是因为G—C817客机遇上大雾等极端恶劣天气,飞机上共乘客38人……”
云归双手摩挲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时神色惊疑不定。
第45章 赏识
第二天一大早,云归就去片场赶自己的戏份,他的戏份本就不多,再有两场戏他的戏份就算过完了,徐方每每见他的神色都在放光,一副喜欢极了这个好苗子的模样。
徐方为人亲切,好为人师,但因着有真材实料,想被他指点的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但在《凤钗》剧组,他独独爱指点莫云归,一点点细枝末节的不对也会被他揪出来,然后勒令重拍,所幸云归冷淡归冷淡,但对演戏一贯抱有极大的热忱,也没有丝毫生气,由着徐方折腾,每一帧的镜头都力求做到完美。
中午饭点的时候,徐方拿了自己的保温盒抬脚就往云归那里走,云归正坐长椅上一边看剧本一边吃着剧组的盒饭,盒子里是青椒肉丝盖浇饭,但估计价格低廉,厨子做得敷衍,青椒肉丝里几乎找不到肉丝,饭菜入口寡淡无味,只能勉强算作填饱肚子。
徐方是家中有贤妻,常给他送饭打牙祭,他也不出声打搅云归,就从自己盒饭里挑了块大个的红烧肉往云归碗里放,眼里对这个有极高天赋还如此刻苦的年轻人十分赏识。
云归也没看自己饭盒,夹进嘴里吃了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抬头便见徐方笑眯眯地站他身后不知多久了。
他把剧本和饭放下,“徐导?有什么事吗?”
“你这小子,没事我也能看看你。”徐方推推眼镜,每一个表情都写着满意,“我呀,就是好久没看见真心热爱演戏的艺人了。”
他年纪大了,神色欣喜里还有些怅然,“我若说以前我们那个年代如何如何,想必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听,时代不同了,我就觉得,现在的演员们,都真把自己当明星,可演员演员,演戏才是本职,”他话里有些愤愤不平,“但看现在,大家的心都太浮躁了,唉。”
“所以小莫啊,我见到你很惊喜,真的。”徐方鼓励性地拍拍云归的肩膀。
“我是真心希望你在这条道好好走下去,别埋没了,你的演技水平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你还年轻,潜力大着呢,这些天在片场,对我这样折腾你,你没意见吧?” 徐方还是笑得和气。
“徐导是在磨砺我。”云归说得真心实意,他能够辨别对方对他的好意是否真诚,“云归感激不尽。”
“哈哈你就算不乐意也别怪我,这是为你好,你的演技水平堪称惊艳,入戏出戏也干脆利落,但大荧幕苛刻,你的演技在国内是够用了,要走出国门,还得再磨磨棱角,才能技压四座。”徐方笑得意味深长。
走出国门?云归敏锐地抓住了徐方的话外音,抬头有些询问地看着徐方。
徐方乐了:“你这闷葫芦,怎就不多问几句?小伙子俊是真俊,可以后找女朋友还得会多说话,哄不了女朋友开心可得打光棍!”
徐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云归,觉得这年轻人哪哪儿都好,就不爱说话这点,太吃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行,我不说废话了,前段时间好莱坞的波立维塔导演,你应该听说过吧,在筹备新片《荣誉之战》,是前几年火爆极了的《诸神黄昏》的第二部,他这次有意在影片中加一个东方面孔,不拘男女,正四处物色人选。”徐方说得慢条斯理,有意吊云归胃口。
奈何云归依旧面无表情,没他想象中的抓心挠肺。
“唉,你这小子,维塔同我合作过片子,这次也找我让我帮忙介绍介绍,我便自作主张推了你,我爱才,可恨不得你一飞冲天,不过其他公司也有一两个推荐名额,你的地位人气太低,这件事本来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的,也是讨巧了,原定了舒涓,只还没公布名单,舒涓演技人气也都合适,但昨晚听说舒涓临时推掉了所有通告,包括这部片子,她付了巨额的违约金,我听维塔说,舒涓最后也提了说你可以。”
云归前面一直一言不发平静认真地听着,听到这脸色才微微有些变化。
“维塔好奇我俩都推荐的艺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三头六臂,人气低也认了,让你去试试镜。”徐方说到最后狠拍了下云归的肩膀,“你看你这运气,不过要我说,还是得亏你走狗屎运进了我的剧组,不然哪能让舒涓看到你这个好苗子,她也是爱才吧,就是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她要突然推掉全部的通告,唉。”
云归捏紧手里的剧本,“嗯,不管怎么说,都谢谢徐导的赏识了,云归一定加倍努力。”
……
一下午紧张忙碌的拍摄结束。
化妆间里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只有舒涓一个人挥散了助理,头疼地靠在椅子上。
舒涓如今是在演绎后半段了,相比较于初进宫时,段君华天真活泼少女气息十足的妆容,此时登上后位执掌大权的段君华,一介蛾眉,却周身都是帝王之气,凤钗下是倾城容颜,但薄施的粉黛下,还能看出被掩饰的无情岁月的痕迹,妆容里勾勒出的浅浅法令纹让她显得冷漠无情,高不可攀。
舒涓此刻还没卸妆,只是安静地靠在躺椅上,仿佛累得什么都动不了。
云归沿途询问了一下舒涓的助理,知道了舒涓还在化妆间,走过来便看见门没锁上。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舒涓听到动静,知道有人来了,她半睁开一双向来凌厉的凤眸,她刚要呵斥的神色在看到来人时僵住,她睁开的眼睛又疲惫地闭上。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不带一丝脆弱,同她此刻的妆容一样,永远仰着头,永远高高在上。
“……你推掉了所有的通告?”云归就站在门口,也不走近,看着屋子里面的女人,敷了厚厚的粉也掩不住其憔悴神色,仿佛一夜之间,那朵被讴歌为“冻龄女神”的娇艳欲滴的花,一刹那枯萎。
舒涓抬着下巴仰躺在椅子上,她睁开眼睛打量着镜子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是啊。”
她声音很平静,“我累了,我当初只想着站高一点再站高一点,让他能够看见我,不忘记我。”
“现在……他不在了,我就不想再站在这了,太高了,我冷。”她故作平静地笑着,涂着鎏金眼线的细长眼尾却不停地滑落出水滴,顺着淡得看不出却的确存在的皱纹滑落进头发里,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部片子拍完,我就会宣布息影了,趁着还有几分颜色,我大概会把自己嫁出去。”舒涓没有去看门口的莫云归,还是自顾自地说着,“呵,没想到……拖了这么久,竟是这样惨淡的收场。”
“云归,你是真爱演戏,你可以放心走下去了,我不拦你了,也没必要了。”舒涓闭上眼睛,“恨也好,爱也好,都是作孽,他糟践我,我又来糟践你……”
她喉咙动了动,似乎还想接着说,云归缄默地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张纸巾,“《荣誉之战》的事,谢谢了,我需要这个机会。”
“你擦擦眼泪吧。”疏离客套的语气。
云归没办法同情眼前的女人,现在的局面已经是他竭尽全力了,他就这样递了纸巾转身离去。
舒涓在他身后笑出声,笑得眼泪把妆糊得一塌糊涂,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形容狼狈却弯腰仍继续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