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它也是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魏昕死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被不知道的人害死了!
死人真的能复活吗?这个问题就算是问三岁小孩他也会告诉你不要每天没事干光做白日梦了,就算魏时后来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得到的答案也没比那些好到那里去。
死了的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死而复生啦借尸还魂啦都是他妈的鬼扯淡,这些要么是本来人就没死绝,要么就是鬼上身,而一个鬼上身的人,灵魂跟肉身不搭配,在阳世上也活动不了多久,所以,一个死了的人,想要他活过来,要么就是把他变成个鬼,但是变成鬼之后,因为鬼魂的特质,他就已经跟原来那个人有了区别,再说,鬼魂就是鬼魂,活人就活人,变成了鬼之后,以活人的标准来说,就已经算不上“活着了”。
要么就是另辟蹊径。
魏时觉得马家人的养尸赶尸秘术就属于另辟蹊径。
其实这也只是魏时在绝望之下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他头脑发昏之下的想法,等过个十几二十年,再浓烈的感情和执念都淡下来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他这时候的念头和行动,只怕也会骂一句“煞笔”。
然而,在此时此刻,魏时却狂热地想这样做。
魏昕的身体,魏昕的魂魄,把它们重新融合到一起,谁能说他就不是魏昕了?所以自从他知道养尸赶尸秘术的一些真相和内容之后,他就存了这个念头,马家的秘术能够把尸体的魂魄招回来,能够让招回来的魂魄长久的存在于尸体,并且能够让其在一定程度上活动自如。
魏时以前不是没想办法招过魏昕的魂魄,但是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招魂,都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极其沮丧,因为这意味着魏昕要么已经投胎转世,要么已经魂飞魄散。
总之,对他来说,哪个都不是好消息。
这其中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鬼自从附身到了魏昕身上之后就毫无动静了,甚至魏时都不能确定小鬼到底是已经从魏昕身上脱离了还是依旧附身在他身上,这也让魏时有点担心。
他当然不是担心那个小鬼,而是担心魏昕的身体被小鬼占了。
马家的秘术一般都是用尸体本身的魂魄相配合而不是随便抓一个孤魂野鬼塞进尸体里面练成僵尸或者活尸,只有这样,僵尸或活尸才能存在得更久,能力也更强,毕竟是原装货。像马义新那种做法,不是马家的正宗养尸赶尸秘术。
只要马家的秘术在魏昕身上用上,那么,小鬼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魏昕被招回来的魂魄的,这样,它就算再赖皮也不可能继续附在魏昕的身体里。
一举数得的事情,魏时乐见其成。
外面渐渐亮起了光,天要白不白的,天空是一种灰白色。
噼里啪啦,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停了下来,只偶尔听到几声水滴声,啪嗒啪嗒,单调而枯燥,大年夜已经算是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然而,在这个阴暗的屋子里,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送旧迎新的气氛。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爆竹声。
啪啪——哄哄——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不绝于耳,还有土枪的轰鸣声响彻了天空和山坳,门外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大声说话,高声谈笑,都是一些女人,那些昨晚上留在村子里没有进祠堂的马家女人,她们一大早就起了床(也许也跟马家的男人一样,一晚上没有睡),放起了爆竹。
新年的气氛,随着爆竹声、欢笑声,突然间就浓烈了起来。
连门内的阴暗和死寂都被冲淡了。压抑的气氛也渐渐地得到了缓解,那些伏在地上的人,动了起来,活人的气息又回来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闪着一种喜悦的光。跪在前面的三位家老晃晃悠悠地扶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从地上站起来,大家老往前走了一步,他抬起手,跪在地上的马家人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看着前方。
在没有任何人摇铃铛,也没有任何人烧符纸的情况下,魏昕慢慢地从神案上坐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就好像冬夜里的寒星一样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魏昕比魏时在马家村见过的僵尸或活尸要灵活得多,看起去就像个大活人一样,魏昕站在神案上,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魏时,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魏时喉咙有点干,然后,他看到魏昕轻飘飘地从神案上跳下来,然后,抓着他的手臂,直接把他往门外面拖。
几位家老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238、七爷
马家村的新年跟外面的也差不多。
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互相恭贺新年,大吃大喝,不过,由于马家村比较封闭,所以不管是外出走亲戚还是亲戚到马家村来,都不是太多,这个时候,憋了一整年的小屁孩子也得到了父母的允许,在村子里吵闹追逐,时不时放个爆仗,让人吓一大跳。
不过,也就是这些,才有年味儿。
魏时这几天过得那是相当的苦逼,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无奈地看着魏昕,自从大年夜那天晚上被他拖出了祠堂之后,他就一直抓住他不肯放手,吃饭、睡觉这些时候还能忍,但是连上茅房都要跟着,这就太过分了。
魏时站在茅房门口,顶着里面散发出来的异味,跟魏昕好说歹说让他先放手,但是人家睁着那双无辜的像是冬夜寒星一样的眼睛,就是不肯撒手。
魏时哭的心都有了。
最后,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干脆把上衣一脱,趁着魏昕呆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进了厕所反手就把门关上。
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魏昕手里抓着他的衣服,有点呆萌的站在原地,看着厕所的门,看到他出来之后,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是魏时明显觉得他整个人亮了起来,不过,等魏昕又抓着他不肯撒手的时候,魏时的脸已经跟苦瓜差不多去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问了马家村的那三个德高望重的家老,他们除了啧啧称奇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看法和意见,魏昕一下子变得像个智商不足的粘人小孩子,虽然他现在这样“活泼”让魏时深感欣慰,但是如果这个“活泼”不是粘人而是其他方面,他会更高兴一点。
魏时拖着魏昕回了屋。
马秀带着自己屋里做的糍粑过来,魏时对她家做的糍粑垂涎三尺,又有劲道又香,不管是蒸还是煎都很好吃,魏时拉了把椅子坐到灶台后面一边跟马秀聊天一边帮着添柴烧火。
至于已经变成“大型拖油瓶”的魏昕,当然也被带在了身边。
不过好像是多了魏昕的原因,本来因为熟悉了话多了一点的马秀,又变成了一个闷嘴葫芦,跟她说三句话,她才会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回答你一句,而且都是回的单音字,闲扯都差点扯不下去了,不过魏时在马家村能说上话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就算马秀话少一点,他也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过,因为一小半的心思用在烧火这个事上,一半的心思用在注意魏昕身上,剩下那么一点心思才用在跟马秀聊天上,再加上柴火有点湿,烟有点呛人,所以他没注意到马秀的脸色有点不好,拿着锅铲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马秀勉强把糍粑煎好了,盛在了碗里,然后神情不安地跟魏时说“屋里还有事,要先走了”,这是常有的事,魏时没在意地跟她说了声“谢谢”然后端着那盘热腾腾的糍粑回到了屋里。
其实如果刨开一些不方便的时候,魏昕现在这样跟小狗一样依赖自己的样子,魏时还是很喜欢的,他从来没有在魏昕身上找到过做哥哥的存在感,这一次算是得到了变相的补偿。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马秀都没有到屋里来。
魏时觉得有点奇怪,问起了接替马秀来给魏时做饭或送饭的桂婶,她好像也有点疑惑,“那丫头不知道在搞么子鬼,反正缩在屋里不肯出门,我也正觉得奇怪呢”,没有马秀时不时说说话,魏时觉得在马家村的日子更难熬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那个跟他一起到马家村里的丁茂树有一阵不见了,他问了问桂婶,桂婶也是一问三不知,魏时只好又去问了桂叔,桂叔也说不知道,魏时心里打鼓,莫不是被马家人做成了尸体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