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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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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一直在沈府门边等着,他不敢进去,头一回送东西还说个姓名,第二回再去扔下篓就走,怕给秋娘惹了麻烦,她能做主请自个儿进去吃一顿饭,想必在这府里日子过得不错。

石头还记着看见秋娘那一天,她人胖了些,脸盘也白净了,秋娘原来是很白的,兰溪村出来的姑娘都白,生养了两三个孩子的妇人,也还有一张嫩脸。

可自打嫁给了他,日子就没消停过,家里地少田薄,年年交租且不足,若不是靠着她纺纱卖布,日子也没后头那样富裕。

秋娘能干,若不是看她能干,俞婆子怎么也不肯出秋娘嫂子开口要的那些个聘礼,她连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都没把成亲时候的的金丁香拿出去,为着儿子讨媳妇,倒陪送了。

这件事不知说了多少年,回回一念,石头就觉得欠了娘的,只得加倍补给她,可他既没让亲娘过上好日子,也没能媳妇跟着他不吃苦。

卖了石桂之后,天天纺车声要响到三更过后,春日里还得去采茶,年轻妇人去采茶,难免叫人说嘴,秋娘也不戴斗笠,晒得人发红褪皮,本来还有五六分姿色,这么一晒,也不惹人眼了。

石头看见她白净了,丰腴了,脸也光润了,身上的衣裳清清爽爽的,头上簪着银簪子,耳朵里带着银灯笼坠子,因着过端阳,头上还掐着八宝群花,便是新嫁娘的时候,也没打扮得这样好,肖娘子还叫她作东家,怎么也不敢信这是秋娘。

他还想着,儿女虽在一处,可娘仨个日子怎么好过,只要想到她们在受苦,心里头翻江倒海,轻易说不出口,也无人可说,更不能哭,坐在甲板上一坐就是一夜,越是想越是白了头发。

如今遇见秋娘,同他想的苦楚又不相同,可到底是苦的,纵那沈家是善人,又怎么会肯送了喜子去读书,石头不善言辞,换一个人一天就跟门房兜搭上了,把秋娘石桂的情状问的明明白白的。

可他从来木讷,不敢问不敢说,只敢这么看着,缩在巷子里头,头都不敢抬,就街边的闲汉似的,等着她们出门,跟着喜子去了私塾,知道他在沈家不愁吃穿,可还是怕他吃不饱,年里节里都没让他吃上一顿肉,这才领了他去吃鱼肉云吞。

石桂怔在原地开不了口,石头还当她吓着了,赶紧放低了声儿,小心翼翼的扯出一个笑来:“不怕,是爹。”

乍然相遇,石桂一口气闷在胸中,又听见这么一句,立时扭过脸去,紧紧咬住嘴唇,才能忍心着不当街就哭,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怎么也见不得石头待她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手指甲紧紧嵌在肉里,一口气怎么也缓不过来。

石头看她这模样,越发低着头不敢抬,往前挪上两步,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隔了半晌才道:“你告诉爹,你同你娘的身份银子,是多少?”

石桂长大了,秋娘正当年,母女两个加一加,六七十两总是要的,穗州不比大灾年那会儿人卖得贱,秋娘石桂都有手艺,主人家还不定就肯让他赎。

石桂喉咙口哽咽住了,心里一阵阵的翻腾,只觉着浑身发颤,想问问他如今拿什么来赎,想问问他怎么就能这样伤娘的心,怎么就能守着孝字,不顾妻儿,可她什么也没说,忍过了这一阵,扭头看过去,抖着唇儿问:“爹吃不吃凉茶。”

石头连连摆手,怎么也不肯跟着石桂进凉茶摊子,又怕她晒着了,就站在阴影里,等着石桂告诉他身价银。

石桂怎么也说不出口,同他分开过,是秋娘的主意,真个按律法上来说,秋娘是可以回去找娘家告俞婆子的,这也是石桂想好的法子,要是俞婆子上门来纠缠,她就说已经写了信回去给舅舅,她们来出路资,还许了些金银,让舅舅来替秋娘打官司。

秋娘娘家的嫂嫂见钱眼开,哪有不允的道理,便是俞婆子想闹也得想想后头的牢狱官司,《团圆记》在穗州广为流传,茶楼瓦肆里就没有不弹团圆记的,还给改成了曲子,不光是说书的了,到时候只要说是团圆记的苦记,哪个官会不判这样的案子。

吕先成就了《白塔记》,《白塔记》又成就了徐青天,他青天的名头越传越响亮,哪个不肯沾这样的光,这可比上书上表都管用。

秋娘跟石头早就不算夫妻了,可喜子还依旧是石家人,这却是无可辩驳的,他还未成人,若是俞婆子真个闹着要他回去,便是把自己送进刑狱里去。

石桂打好了算盘,可对着俞婆子是一套,对着石头爹又不相同,这会儿他垮着肩膀问银子,石桂却不能告诉他已经赎了身,只冲着他摇摇头,转身往凉茶摊子里买上两个茶果一竹筒的五花茶,递到石头手里。

六七十两的身价银子,做苦力一辈子也不定能赚得着,石桂不想看着他卖血汗,把茶果塞过去,吸一口气道:“爹只管顾好自己就是,我们自己也能攒钱。”

这话倒是真的,石头也知道,那会儿石桂才当了小丫头子,就有钱给他做本钱,他出海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成想回来的时候大病不起,若不是西人堂中活下命来,身子已经埋在黄土里。

便是这样也还小有赢余,只这余下来的钱,也全用在了亲娘身上,此时又无人看顾她,若不然再跑一趟船,先把女儿赎出来,她到了年纪,生得又好,越是想越是不能留她在别个家里当奴。

石桂说得这么一句话,石头竟高兴起来,脸上略略有些笑影子,只一瞬又没了,对着女儿点头:“你娘总能护着你,咱们一道攒钱,把你们都赎出来。”

石桂心酸难抑,钝刀子割肉,越是听越是心疼,胡乱点了头,石头只当她是答应了,身子都挺一挺,垮了的肩膀都抬高些,捏着茶果,到底舍不得吃,揣在怀里去街边寻生计去了。

石桂立在街边,看着石头越走越远,脚下一顿跟了上去,远远看着他过了天桥,往那石桥边上一蹲,等着活计找上门来,他老实不会揽活,泥工瓦匠本是样样会的,可有人来寻工,会说的立时涌了上去,只他退后两步,还险些被人挤出来。

好容易找着活,又被人压了价,八十文一天的苦工也肯干,石桂心里头怎么得过,等看他走远了,这才茫茫然往饭铺去,还得强打起精神来,怕叫秋娘看破。

明月的饭菜,干净的毛巾,装了两大罐的水,秋娘拿明月当女婿,自然样样都预备得当,满满当当装了一篮子,还叮嘱石桂给他小口小口喝水,水里头搁了半勺子盐,又预备了一件干净衣衫,让石桂把脏的那一件拿回来,就在小院里头洗了,晾晒了第二日还给他送过去。

“他那几件布褂子怎么经得起这样出汗的,上头都结盐花,晒上两三回就褪色了,越洗越是硬,穿在身上也不舒服,你拿来洗了,让他穿干净的。”

石桂含含糊糊应了声,秋娘也不疑有它,她忙了一上午,就是在忙饭菜,还得打家具,问了石桂量没量屏风,石桂这才回过神来:“忙忘了。”

秋娘解下围裙:“你去罢,我去量,做一个竹子的给你搁在屋里,要是好,我也做一个,看着凉快些,再去布铺裁些布来,昨儿看见别个穿着一种纱料子,倒很凉快,也给你做。”

石桂越发不能说才刚碰上了石头爹,点头应着,把东西都放在圆篮子里头,大发推着车,跟在石桂身后,推着车往岸边去了。

这些天的活计轻省,不必叫卖,也不必数钱,送了饭立时回来再装上一车,吃的还快,没一会饭菜就清干净了。

今儿石桂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手上拎着那么沉的篮子,竟也不知道往车上搁一搁,大发几回想开口,却不敢跟她搭话,只闷头推车,他们到的时候,还没打放饭铃。

石桂就坐在大石头底下等着,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忍耐不住,把脸埋在膝盖里,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才想要掏出帕子按按眼睛,明月就过来了,他远远看见石桂埋着头,还当她身上不好,急急奔过来,哪料得她竟然在哭。

明月两只手搭住她的肩,蹲身在她跟前,眼睛里头都能冒出火星子来:“哪个欺负你了,我找他去!”他还当石桂被人欺负了,码头上讨生活不易,石桂又是女子,最容易吃亏。

石桂看着他,一口气抽不上来,眼睛里含着泪花,摇摇头道:“没人欺负我。”睫毛一颤,眼泪落到沙石上,明月正要发急,她慢慢把头靠过去,额头抵着明月的胸膛,两只手揪着他的衣襟,哽咽一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明月吓傻了

麻麻过生日吃了大螃蟹

晚上先生吃炸鸡外卖,特别特别特别香,抢了一块,我只嚼两下就吐了,我没吃,我特别克制,毕竟你们已经要看见一个肉球怀总了,我努力缩小一点,啦啦啦更新完我去跑步了,我不夜跑,我走跑步机,一只安全的肉球愫。

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333章 求亲

明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胸口紧紧绷直了,只觉着胸口皮肤一片烫热,她的眼泪灼人,叫他通身都不自在,脸涨得通红,不住出汗,倒把石桂额前的碎发打湿了。

石桂这么扑过来,明月好半天才回神,胸膛一起一伏,心跳的比端阳那天赛龙舟的鼓点儿都密,分明是想搂着她抱着她的,到这会儿竟害羞起来,好容易抬手摸摸她的背,这样的石桂他从未见过。

明月没安慰过人,干这事儿生疏的很,两只手搂了石桂,还得不让汗沾在她衣裳上,又觉得自己一身臭汗,也不知道她嫌不嫌弃,张手虚抱着她,却是一语中的:“你见着你爹了?”

能让她这么伤心的,也就只有她爹了,明月知道她心地最好,要不然那时候怎么会待他这么好,那会儿她才多大,拿松果砸她,冲她吐了满嘴的糖渣子,她都没生过气,还一样给他吃的。

待外人都这样,对她爹更狠不下心来了,明月当下说不出旁的来,可他在外头跑江湖,这样的惨事见得多,卖出来的人,天南海北那都再见不着了,主家仁慈也还罢了,便是打死了,再买一个就是。

秋娘喜子分开卖,卖的还是两个地方,似这样还能一家子团圆的,说是老天开眼都不过,他当小道士的时候,来道观里头卜吉凶的,除了求财问功名,再有便是求团圆的。

占卜百卦,也没有一卦是大吉,跟着师兄们糊弄糊弄人,解签的时候凶签也得给人存一丝念想,不能说得太绝,原来他以为是骗银子用的,说些好话才有人肯散财不是,可师兄告诉他,求团圆的好签万里无一,等往后他就知道了。

明月跟着军营北上南下,也确是见着许多,贫苦不能救的,妻离子散的,连尸首都寻不着,更别说大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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