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如兰便从百花园出来。连带着叶子一道折来一束,中间有七八朵开的正盛的花朵,虽然颜色各异,但却不显一丝的杂乱,反倒在如兰的整理下,看着花团锦簇极是好看!
“如兰的手越来越巧了。”周氏满意的看着如兰手中的那捧花,称赞道。
如兰笑道:“夫人夸奖了。”
只是她们这一行人,才走至回廊边,眼见,回廊的那头,另有一盛装丽人带了丫头婆子缓缓走过来,周氏细眼一瞧,可不就是大伯家的继妻,现如今府中正经的侯府夫人,她的大嫂,张氏。
“大嫂。”虽然心中一直都瞧不起张氏,但在人前周氏是绝对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的。
张氏敛下眼睑,掩住眸中的一闪而过的恨意,抿嘴一笑:“弟妹,可是要到母亲那里请安去?”上辈子,就是她这个看着和善的弟妹,在她的明珍最是艰难的时候,她作为婶娘,不说去帮衬,反倒落井下石,踩上一脚,最后让她的明珍含恨而死。比起冷眼旁观的荣明泽,她更加该死!
“是啊!大嫂,你这……是刚从母亲那里请安过来?”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这个大嫂,为人惫懒,平日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这样固定的到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日子外,其余的便鲜少见她的人影。而老太太也一直不大待见她,对她的态度,还不如二房赵氏这个庶子媳妇来的亲近。就如今的情况看来,张老太太还真是送了个了不得的嬷嬷给张氏。
张氏虽然心中恨不得朝周氏那虚伪的脸上狠狠的煽上两巴掌,但面上却含笑,说:“是呢!今日明安要回来。我虽不是她的生母,却也是她的母亲。只是我这个人素来有些糊涂,到如今竟是对明瑶的喜好不大清楚,是以少不得要来母亲这里打扰一番。”
上辈子,她和这个继女的交集真的不多。虽然顶着她母亲的名头,但她并非那丫头的亲身母亲,她又是在老太太的膝下教养长大的,自己又因她是原配嫡妻所出,觉得她压了自己的明珍和明珠一头,对她是不大理会的,而她除了请安外,也从不到自己的院子里走动。及笄过后只一年的时间,便出嫁了,婚后,除非有重要事情,否则鲜少呆在京城里,而是跟着夫君,清亲王所遗留的独子清郡王夏子然天南海北的游历。她死的时候,她已经足有两年的时间没回来京城了,所以对于这个继女的喜好,自己还真是一无所知。
“大嫂真是有心了。”周氏撇了撇嘴角,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应当的。五丫头说到底也是我的女儿,叫我一声母亲。为她操心,也是我份内的事情。”张氏看着周氏的笑容,她的心中简直要控制不住对周氏的恨意。
“大嫂对五丫头真是一片慈母之心。”以往也不见她如此的殷勤,现如今这般,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肚子里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看来她对这个大嫂要重新的认识了。还真是以为她是个狂妄自大,小肚鸡肠,没多少心计,是个蠢笨的。不过瞧着她这一个月里她的动静,张老太君送来的那个嬷嬷,可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把张氏调教到如此。看来,以后自己要当心一些了。
张氏回击道:“弟妹也不一样。对五丫头也是上心的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五丫头是弟妹的女儿呢!”重来一次,她自然知道,周氏虽然看着对五丫头好,其实不然,不过是嘴上说说,只是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在府中显摆她的和善而已。其他的不说,上一世五丫头出嫁的时候,她这个不待见她的继母,还让人送了两套新打制的一红一蓝两色的宝石头面首饰与她添妆。她这个自诩亲热的嫡亲的婶娘,却只添下了几件摆件,虽然精巧好看,但却一点都不值钱,几件加叠起来,也不过百两之数。
周氏闻言,心中一愣。不过几日不见,张氏的嘴巴,又是麻利了不少。站在她身后的如柳微微的碰了碰她,侧头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提醒周氏要注意时辰,周氏也会意,笑道:“好了,大嫂,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过去和母亲请安。改日得了空闲,再找你说笑。”
张氏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候嫂子我就恭候弟妹的大驾光临了。”
而周氏看着张氏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大嫂,似乎真的从里到外都变了。
其他的不说,单说她如今的穿着。她今日穿的,是以往她轻易不会上身的广袖罗裙,上好的月白底蜀棉锦缎,上面绣着几朵大小不一的魏紫,是苏绣的工艺,随着她的走动,仿若真的魏紫一般在风中摇曳生姿,美不胜收。头发是挽做繁琐漂亮的飞仙髻,发髻间那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那低垂下来的流苏,在刚升起的阳光的照射下,竟然让她觉得微微的有些刺眼。
难道说这张氏现如今的举动并非那嬷嬷教的?而是她真的改了?周氏微微的眯起眼睛,如是的想到。再想到张氏刚才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不安来。?
☆、请安
? 周氏自和张氏别了后,心中因想着张氏刚才的表现,便有些心不在焉的。
过了那长长的雕梁画栋的回廊后,转个角,就到了蘅芜苑,从门口经过时,但见里面已有不少的丫头婆子,正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而在院子中央,正指挥着的一众丫头婆子,可不就是张氏身边那个泼辣又貌美,她的心腹大丫头紫苏。
这个紫苏是张氏的贴身的心腹大丫头,她和张氏身边的另一丫头心腹丫头白苏,都是张氏带来陪房的家生子,自幼就在张氏身边伺候,最是得张氏的倚重和器用的,是张氏的左膀右臂。
往年的时候,五丫头祈福回府,张氏都是佯装不知道的。她还犹记得五丫头第一次礼佛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感念五丫头祈福辛苦,便在自己的院子里为五丫头接风洗尘,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了两桌的宴席,阖府上下的正经的主子,也就张氏和她那两个女儿称病没去。母女三人一起告病,信了她这话的才真是有病。老太太当场就黑了脸面,直言说家门不幸,居然娶回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长子媳妇回来。后来还是在五丫头的劝说和一众孙子孙女的顽笑逗乐之下,老太太才又重拾笑颜的。
只是自打那之后,老太太对张氏的不待见简直是放到了明面上。长子嫡媳的,居然混的还不如四房的庶子媳妇在老太太跟前得脸。
但是如今,张氏却派了自己得力的心腹丫头过来打扫整理五丫头的院子,要知道紫苏过来,代表的就是张氏的态度和脸面,说明张氏对这个继女上心了。
看来这张氏确实不一样了。自己的确要重新的审视张氏了。周氏眯起眼睛如是的想到。
过了蘅芜苑,再往前走一射之路,到了一株四季常青的树前,紧挨着的,就到了忠义侯府老封君沈氏所住的福寿园。
虽然论到位置蘅芜苑和福寿园都是较为偏僻一些,但里面的景致却是府中最好的两所院子。当初老太君就是看重这里的僻静,周遭的景致又美,才在老侯爷过世,长子继承了爵位后,把自己的院子搬到了这里来的。
周氏带了丫头婆子进到福寿园里,就见院子里摆放着各色不一的花草,错落有致,看着十分的喜人。
守在房外头的两个小丫头见周氏过来,因知道老太君最钟爱的媳妇,就是三夫人周氏,便争相挑起那帘笼,并朝房内喊道:“三夫人来了。”
周氏进到房中的时候,只见张氏的两个女儿,六小姐明珍和七小姐明珠,一左一右的围绕在沈氏的身边说笑,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老太太笑的十分的开怀,张氏的眼眸闪了闪。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两分,笑道:“呦!我还当我今日是赶个大早呢!不想前输了大嫂一步,这后又不及六侄女和七侄女两个小孩子。可见这几日我是惫懒起来,真是该打,该打!”
老太太听到她这话,眼光扫过明珍和明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眼睛也闪了闪。
那六小姐荣明珍和七小姐荣明珠,一见周氏过来,立刻从沈氏的身边站起来,屈身行礼,齐声叫了声三婶。
“几日不见,明珍和明珠又漂亮了不少。刚巧,昨儿明哲的舅舅,让人给明哲送来了一些海外过来的小玩意,其中不少都是极小巧漂亮的。我让丫头从中挑出几样,给你们姊妹各备了一份儿。等吃了午饭,就让丫头给你们的那份儿送过去。”张氏在察觉到老太太的表情变化后,脸上的笑容便大了两分,笑眯眯的对明珍和明珠说道,一副和蔼可爱的长辈姿态。
她以往对大嫂张氏看不上眼,而她所出的这一对双生女儿,虽然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成美人胚子,但她们的性格在张氏的教导和宠溺之下,实在是不甚讨喜,比那庶出的都还不如。是以,对她们,周氏向来都是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只是现如今眼看着张氏转了性子,变大稳重大方起来,听说大伯已经连着几日都是歇在她的院子里的。她的这一对女儿也跟着变了不少,逐渐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当着老太太的面,她这个嫡亲的婶娘,自然要拿出个嫡亲婶娘的样子来。
老太太听到张氏这话,本来就笑开怀的脸,就更显高兴,不过嘴上却说:“既是周大人送给明波的东西,你留着给明波玩耍就是,又何必去想着她们。”
老夫人沈氏,出身永宁侯府,共和老忠义侯爷生有两子,嫡长子荣德修,也就是如今的忠义侯。三老爷荣德礼,也就是周氏的夫君,自幼读书极好,二甲传胪出身,从翰林院编修做起,现如今已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
除了两个嫡子之外,老侯爷还有两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二老爷荣德强,读书上也有几分天赋,只是时运不济,过了举人后,再向前进考,几次都名落孙山,在三十五六上的时候才中了三甲同进士,后凭着忠义侯的名头,补了个不大不小的实缺,这十多年的经营下来,虽比不得三老爷荣德礼但如今却也做到了正五品,现带着家眷大小,在外地任职。
四爷荣德民是老侯爷的老来子,和兄弟的年岁差别的大,今年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在念书上没多少的天分,连秀才都没过,老侯爷心疼这个老来子,便舍了脸面脸面,为他求了一个同知的官衔,好在他的人还算比较圆滑,能说会道的,又凭着忠义侯府的脸面,在京中倒也混的不错,已经声了员外郎的位置。
至于老侯爷的两个庶女,庶长女荣德贤,因其母是老太太身边的侍婢,又是生下她没多久便去世,老太太自己也没女儿,便把她抱到身边待如亲女般抚养长大。及笄后,老太太更是费心的挑了大理寺少卿方大人的嫡次子方建为婿。而事实证明老太太的眼光是顶好的,这方建确实是个不错的,二十来往的年纪就中了进士,而且名次也靠前,他自己也会钻营,又有老父和侯府两方的相助,如今才三十来往的年纪,就已经是正四品的江州知府,比他大哥的官职都还要高。而荣氏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肚皮都很争气,进门后,连生三子,房中的妾侍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方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坐的那是妥妥的稳当的。夫妻过的和美不错,荣德贤心中也十分感念老太太的好,虽如今远在江州,但每逢有好东西,便都会让人不远千里的捎过来。
而次女荣德柔,便过的大大不如荣德贤了。她姨娘当年仗着老侯爷的宠爱,便嚣张跋扈起来,甚至好几次和老太太呛声。而荣德柔不止容貌随了她姨娘,就连性子也随了。老太太对她自然是喜欢不起来的,她的亲事,老太太可是一句都没过问,一直拖到十七八岁,老侯爷这才着急起来,和老妻说了几次,老太太都是面上答应,过后便不去理会。老侯爷无法之下,只得自己操持起来。最后在新一届科举中挑选了一个他较为看好的寒门子弟蒋成,把荣德柔许了过去,虽然荣德柔自视甚高,心中很是不乐意,但这是老父做主定下的,她自己眼瞅着都要熬成了老姑娘,最后只得带着不甘嫁过去。老侯爷的眼光比起老太太可是差了不少。这蒋成是寒门子弟,一心只会死读书,加上荣德柔在家时,不讨喜,把几个兄弟得罪惨了。所以对于这个妹婿,他们自然是不会上心的。到如今蒋成都还只是一个七品的芝麻官。
周氏知道老太太不过就嘴上一说,她要是真的私藏了,老太太心中说不得还要生出不自在来,便笑道:“他一个人哪里就用的了那么多。白放着也可惜,倒不如给五丫头她们姐妹,倒也算是全了它们的价值了。”
老太太闻言,虽然没接话,但脸上却笑得更开怀,可见她很是满意周氏的做派。
周氏的嘴皮子利索,嘴巴又巧,素日便是老太太最钟爱的媳妇,她来后便把荣明珍和荣明珠挤的一句话都插不上,巧巧几句话,便把本就心情不错的老太太哄得更加的开心。
而荣明珍和荣明珠看着周氏,虽然面上都还带笑,但到底修为不到家,脸上已经带上三分勉强来。心中也都对周氏,生出了几分的恼意来。她们好容易把老太太哄得笑声连连,她到了这里,倒是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祖母,孙女这里想求一件事。”荣明珍好容易寻了周氏一个停顿的功夫,立刻开口说道。
老太太闻言,心中一沉,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出口的语气便冷淡了一分:“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荣明珍比起妹妹荣明珠来,更为心细和察言观色一些,把老太太的变化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不变,娇娇俏俏的一笑,“今儿五姐不是要回府了吗?孙女和五姐已经多日都未见,心中甚是想念,所以想求着祖母,让我和明珠到二门那里去接五姐。也好全了我们姐们之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