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向来善解我意,他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忙快步来了我的床榻边上,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道,“我们当时是以为他给你使了什么不好药,要害你,匆匆忙忙的把我抱回了寝殿来,给你解了衣裳……才是知道,他……还对你做过那事……寒风来给你诊脉的时候,我们只是告诉他,我们几个不够节制,才弄伤了你……所以,这事儿,是没有被外人知道的,你不用担心……那片树林,我已经使人去都伐掉了,现在,已经修成了一小片花圃……”
捉住他,我有事要跟他问。
听霜说,除了他们,再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在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是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
按理说,那树林只那么小的一块儿,该是瞒不住什么声音的才是,可,霜,是断然不可能跟我说谎的,这便是说……那一日,江漓湘该是用了什么功法,来隔绝了里面跟外边的声音,我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做甚么,这般大的动静,如此多一层套一层的陷阱,任我怎么幼稚,也不可能会以为,他只是为了要我的身子而已……无论是在雪园,还是在以前,我被他和江若渺捉了的时候,他都有比这好不知多少倍的机会的,那时,他都没有对我下手,这会儿,就更不可能!
不要想了,渊离,都过去了。
见我还是拧着眉头,西陵便心疼了,伸手,把我抱紧在了怀里,柔声道,“等你的身子好些了,咱们就回山上去,好不好?在你生产之前,都让寒风在那里住着,那里有诸多的阵法,便是江漓湘,也断不可能进得去的,你……你信我,待捉到了,定不会轻饶了他!”
我总觉得,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跟江漓湘有关。
我理解西陵他们的想法,以前时候,我总爱钻牛角尖,他们这是怕我又钻了牛角尖去,折腾自己了,“在这孩子生下来之前,咱们就先住在皇宫里罢,山上树多,更是容易藏人,有那些阵法什么的,也未必来得及用……住在皇宫里,总归是离着寒家要近不少的,万一遇上什么处置不了的事情,使人点烽火通知我娘亲,也要快些……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江漓湘只是让我觉得恶心了些,并没有当真伤到……天音,去取药箱来,给西陵的脸涂点药,这都肿起来了……西陵,你说你啊,打自己,怎还这么下的去狠手呢?这若是让旁人看了,八成儿,都得以为是让我给打的……你说说,我这本来就没多少的名声儿,可不得被你都给败光了去?”
扑哧——
我的俏皮话儿可算是惹得西陵笑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压抑气氛便都没了,我小心的坐起身来,倚在了长白给我递来的靠垫上,舒了口气,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像个大人了,但,这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不用再让他们扛着所有的事情,整日里,把我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般得捧在手心儿里紧张着……或许,这就是娘亲曾跟我说的,若有一天,懂得爱了,就会懂得担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遗言
我醒来之后,又过了约莫有三四天的样子,西陵收到了一封信,那信的样子,从外边看来,跟他寻常里收到的那些陵王府送来的信没什么不同的,只是,那上面字,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出自江漓湘之手!
若是旁人,我自然是有可能认错的,可,江漓湘,确切的说,是江岩,他的字,我却是万万不可能认错,他曾是我的先生,我喜欢和仰慕的人,我写的第一个字,便是他教的,后来,他离开了皇宫,我便天天照着他写的字来练习,只盼着,待他回来,能夸奖我一番,只是,可惜,我一直都未能等到。
虽然,现在的我,写的字,因为疏于练习,已经几乎可以等同于是鬼画符了,可,他的字的样子,我却是断不可能忘记!
西陵,你曾答应过我,什么事都不瞒我的,对不对?
我并未说破,我已经知道这封信是谁写来的,只是丢出这么一句话给西陵,让他自己选择,要如何做。
这封信,不像是陵王府那边写来的,但,却的的确是由知晓暗号的人,交给的鹰卫头领,让他转交给我。
听了我的话,西陵不禁一笑,拈了那信,坐来了我的身边,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要不要一起看看,是什么人写来的?”
是江漓湘写来的。
西陵的诚实,让我很是满意,笑着倚进了他的怀里,摸了我的鹿皮手套出来,递给了他,“戴上罢,他的医术,在我还小的时候,是几能与我娘亲媲美的,这许多年……就算是荒废了一些,也还是当心些好的……”
西陵听话的戴上了我递给他的鹿皮手套,开始拆那封江漓湘冒充了陵王府的人,送来的信。
鹿皮手套,这是常使毒的人才会随身带着的东西,虽然,我不怎么常用,但,对我这个没有半点儿武技的人来说,毒,便是我最后的保命手段了,所以,总会随身备着一些,上回,若不是被山洪把我身上毒药瓶子都给卷走了,也不至于,在遇上狼群的时候,那么尴尬来着,旁的不敢说,我随身带的毒药瓶子,哪一瓶儿丢出去,毒死个百八十头的狼,还是轻松加愉快的!
信里有两张纸,第一张是字,第二张是图,那张字的纸上,第一行写的便是:信不要给离儿看到,我是江漓湘。
第二行写的是:你可以带任何人一起,在日落之前,到图上所画的地方来,多少人都没关系,惟独,不要带离儿。
第三行,也就是最后一行,写的是:我不是跟你玩闹,也断没有要害你的必要,希望你能信我这一次,日落之前,切记。
再看那画了图的纸,上面是用的很标准的行军打仗的画图样式,画出了从皇宫出发,行多长的路,在哪里转角,寻找什么标记,然后寻什么人带路,到一个什么地方,不算很大,弯来绕去,也只是到了城外的一处不大的树林里而已,若是骑马,应该,不会超过一炷香,就能到达。
要一起去么?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张地图又看了一遍,折好,放进了信封里面,丢到了一边,摘下了手上的鹿皮手套,还给了我。
那是当然!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倒不是我不放心西陵的安全,而是,我觉得,这次不让我跟着的约见,极有可能,就跟我一直都想不透的江漓湘的奇怪举动有关,一种本能在告诉我,一切我想不通透的事情,都会在今天的日落之前弄清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要知道,毕竟,只有知道了,才能更好的加以应对,把危害降到最低,“把鹰卫都带上,夜卫,也多带一些,索性他也说了,随便你带多少人去,咱们就把霜他们也全喊上,进去他说的地方之前,四周多多的让人围了,今天,怎得也不能让他再跑了!”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商议之后,夜天音帮我易容成了总跟在霜身边记事的书童,抱了一本厚厚的账本,挡住微凸起来的肚子,让三千名鹰卫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暗地里跟着我们,层层布防,把那图上所画的地方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以防江漓湘再寻了机会溜掉。
过了晌午,自皇宫出发,依着那图所画的,我们在城门口,寻到了领路的小乞丐,那小乞丐精得很,打量了我们一番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图来,比着我们几人看了又看,见着实没有跟那图上长得一样的人,才放了心,引了我们往城外的西边去了。
骑马走了约莫两里地,便到了一个破庙,得了赏钱之后,那小乞丐便走了。
我们下了马,朝着小乞丐指的那破庙走去,果然,在绕过那破庙之后,发现了一栋围了小院,新起的茅草屋。
我来了,江漓湘。
西陵先一步带着跟随来的鹰卫上前,冲着那茅草屋喊了一声。
离日落,还有些时候,先请进来罢。
江漓湘的声音从茅屋里传出来,紧接着,他推开了屋门,从里面走到了院子里,给我们开了门,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嘶哑,就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般,“正好,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要交代给你,你来的早,我就不用写在纸上交代了,咳咳——”
茅屋从外边看极小,进到里面去,才发现其实挺大,没有床,只在墙角里有一堆勉强能睡人的干草,几只红漆钉了铜锁的箱子,被整齐的码放在那堆干草的对面,屋子正中,是一只已经掉了漆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只旧药箱,也正是那旧药箱,惹得我眼神一滞!
天下的药箱很多,唯独,这一只,是我总也能认出来的!
确切的说,是这药箱的主人,水爷爷,是一个待我极好,从不嫌我哭闹,每次给我医病,都从不跟西陵要钱,还总带玩具给我的,我极喜欢跟他亲近的老爷爷!
我小的时候,调皮,趁着他不注意,在他的药箱手柄上拿指甲刮掉了一小块儿皮,觉得不好看,就又用小刀子在上面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水”字,他也不生气,只拿手摸了摸我的头,跟我说,没关系,挺好看,以后,把字练练好,会更漂亮……
这药箱,怎么会在江漓湘这里呢……莫不成,他……他把水爷爷给害了?!
水大夫的药箱,怎么会在你这里?
西陵也认识水爷爷的药箱,他的反应,并不比我淡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能在我们为难的时候,伸手帮我们一把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屈指可数,而水爷爷,无疑是那个对我们帮助最大的人,可以说,若是没有水爷爷,现在的我,恐怕,不是死的,也得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我在罗羽安定下来以后,曾遣人去凌国寻过水爷爷,可惜,他的医馆已经关了门,人也打听不到了……
如果,我跟你说,这药箱是我的,你信么?
江漓湘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走到桌子旁边,打开那药箱,从里面取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儿来,打开盖子,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这药瓶,你是记得的罢?那时,在凌国,离儿手臂和腿的骨头都被人打断了,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我给他吃了这个止疼,那一夜,他便安好的睡了。”
你的意思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