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延择着芹菜,看着陈震北飞快地把两个土豆削好,然后开始切,动作行云流水,切出来的土豆丝根根都一样粗细,似乎曾经这样切过无数次。
他又看了看周围。
厨房是去年新装修的,和老杨树胡同的厨房一样,不算多豪华,但很实用。
常用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高压锅嘶嘶响,里面蒸的是排骨;电饭煲的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应该是米已经好了。
下面是正常的大米,上面一层是超市买回的八宝饭——小萱爱吃的。
这些,是在王敬延手忙脚乱对着一堆食材手足无措的时候,陈震北用几分钟时间就弄好了,然后他开始处理其他食材。
跟罗阳和苏晋相比,王敬延和陈震北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
罗阳和苏晋跟陈震北是真真正正的发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王敬延是在八岁的时候,因为父亲职务升迁,一家人来到京都,和陈震北进入同一所小学。
但王敬延和陈震北之间的友谊和其他两个人是一样的,甚至某些方面,他们更谈得来。
所以,王敬延非常了解陈震北的过去。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并不像外界所认为的那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出生起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基本的生活自理方面,他们甚至比一般家庭的孩子还要严格一点。
但他们肯定不需要自己给自己做饭。
在他们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中,陈震北其实是自理能力最差的一个——因为母亲去世得早,哥哥姐姐都对陈震北疼爱有点过度。
尤其是二姐陈忆西,对待陈震北比别人的亲妈还精细,还护短,平日里那么清丽可人的女孩子,一旦有谁惹了陈震北,她立马就变身市井泼妇,苏晋就曾经因为恶作剧把正在学骑自行车的陈震北绊倒,被陈忆西拎着重重的书包又打又骂追了两条街,吓得不敢回家。
大哥陈震东因为比陈震北大近二十岁,生活细节上虽然不如陈忆西周到,但其他事情,事无巨细都会替陈震北打理好。
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陈震北,在认识柳凌之前,至少王敬延是连一个苹果也没见他洗过的,
而现在,这个人从从容容地就能做出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还是非常适合小孩子吃的。
“想想也是哈,”王敬延靠在料理台上,拿筷子用力打着碗里的鸡蛋,“既没杀人放火,又没奸淫掳掠,就是两个人性别相同而已,怎么就成了病,成了犯罪了?”
陈震北过来,把他手里的碗拿过去,挑着鸡蛋看了看,把一把葱花和一点剁得非常细碎的姜末放进去,然后开始搅拌:“只是因为不同于大多数,所以便成了罪恶。”
他把搅拌匀的碗放进了一个正好滚开的锅了,盖上盖子。
王敬延说:“姜辣,他们俩可能吃不了。”
“特别碎,吃不出来,”陈震北打开电饭煲,往外端八宝饭,同时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小萱,宁宁,吃饭啦。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先生开药方,每天吃一点点,对小孩子有好处。”
小萱和王海宁满头大汗跑进来,俩人都是一手的土。
陈震北拉着两个人到水池子跟前洗手。
小萱看着那一盆炖的酥烂的排骨流口水:“啊,一看就可好吃。”
陈震北夹了一块带点脆骨的,吹了几下,然后喂给小萱:“先尝一块试试。”
小萱鼓着脸嚼了两下:“嗯,好吃,比我爸爸做的只差一点点。”
陈震北用勺子搅着八宝饭说:“那明天你还来,叔叔再做一次,肯定就赶上你爸爸了。”
小萱皱着小脸苦恼了一下:“我今儿一天都没见我爸爸,明天想跟他玩啊,要不,叔叔你去我们家做饭吧。”
陈震北揉了一把小萱的头:“以后肯定回去,但明天不行。”
“为什么?”小萱和王海宁同时问,王海宁接着又说了一句,“我明天还想去小萱家玩呢。”
陈震北用个小碗盛了两勺子八宝饭给王海宁:“叔叔明天有事。”
王海宁不接:“我不吃这个,我要吃白米饭。”
“我吃我吃,”小萱伸出手,“叔叔你明天要上班吗?”
“对。”陈震北点点头,“叔叔上班的时间跟别人不太一样,经常得加班。”
“哦,”小萱有点失落,“每次都要上班。”
他还记得以前跟陈震北一起玩的事。
一中午没去公司,王敬延的手机里几十个未接来电,他吃完饭一分钟都没停就走了。
王海宁要求午休时跟小萱一起睡,陈震北肯定不能不答应,所以,他带着两个小的一起睡在南房的大卧室。
小柳巷树多,家家院子里都有没被水泥抹平的土地,所以,此时也有蝉声鸣叫。
两个小家伙累了大半天,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震北看看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睡颜,再看看大床对面空荡荡的那半边,轻轻地捂上了眼睛。
下午五点,小萱他们又到了公园,先坐了一趟过山车,然后去水上游乐园,一直玩到八点多。
回到老杨树胡同,已经九点了,柳侠和猫儿把小萱接了回去。
柳凌还没回来。
王敬延调转车头,轻轻摁了下喇叭,大门口的黑色越野车玻璃上闪了一下,那是陈震北在跟他挥手。
王敬延踩下油门走了。
他知道他劝也没有用。
偶尔在柳凌上下班的时候,躲在贴了膜的玻璃后匆匆看他一眼,是陈震北疏解思念唯一的方法。
这个此刻,即便依然隔着好几米的空间和一层厚厚的玻璃,也已经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麻缠:1、纠缠在一起的麻绳,非常难解开理顺,意思是特别难缠的人。2、相当于麻烦和难缠的简练说法。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姑娘们自己揣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