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岭轲已经跟着麦克瑞离开了半个小时,但克鲁达大师还是在看着天花板发呆,而非开始工作。现在周岭轲在为他的国家战斗,他该为此感到高兴与愉快,也确实他有那么一点高兴和愉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恐惧。他知道,自己会这样并非是像老友说的,年纪大了反而喜欢胡思乱想了。更是更深层的,潜藏在他记忆深处的。
克鲁达大师闭上眼睛,蜡烛爆出一个火化,油脂燃烧的味道突然浓重了起来,有什么记忆冲破大脑的防御浮现在了眼前。
浓雾漫天的清晨,呼吸间吸进胸腔的冰冷水滴仿佛就此在胸口中冻结,寒冷就从肺部蔓延向了四肢百骸。他因这寒冷而手脚痉挛,但必须要跑,要不停的跑,一直的跑,否则身后的“东西”会追上来。
蓦地!他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对方冰冷而坚硬就像是一面冻结的冰墙,他因着撞击而跌倒在地,继而清楚的看到了从浓雾中走出的怪物——身着铠甲用双脚站立举着长剑,威武雄壮如壁画中的英雄,但他却只是它,是个弥漫着恶臭与寒冷,已死去又被唤醒的野兽!
“啊——!”克鲁达大师猛地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按住自己汗湿的额头,呼吸急促的仿佛濒死的病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有一个人也和克鲁达大师一样,浑身汗湿呼吸急促,惊恐不已。只是比起克鲁达大师,这个人现在更加无助也更无力。
“妈!!!”法兰克对着着火的房子大声嘶喊着,如果不是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太过强硬,他现在已经冲进着火的房子里去了。当那座不大的房屋最终在火光中坍塌下去,法兰克终于也无法控制的瘫软在了地面上。
他以为自己恨她,可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爱她,既是那个女人有太多的不完美甚至糟糕,但她是他的母亲,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也会被国家集中起来照顾。法兰克在恍恍惚惚中也被镇长如此的安排着,他能听见周围的人小声嘀咕着,关于这个镇子的两个毒瘤终于都离开了之类的。但他不在乎,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不,或许还有个在乎的人,他至少应该对那个人说一声再见。
法兰克猛的坐了起来,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正躺在一辆马车的座位上睡觉,这是带他到雏鹰营去的马车?那那些孤儿的待遇可是在是太好了。法兰克摸着宽大座椅上柔软的皮子。车门忽然打开了,一位陌生的女性站在车门外,她有着深棕色的头发,与同样深色的眼睛,并非青春年少,却也绝对不是苍老的年纪,她正是女性最成熟的时候,充满了女性的魅力,而且,和法兰克的母亲莉莉丝很相像。
“法兰克?”女性试探的叫着,她的声音也很甜美,并且温柔,在法兰克并没拒绝之后,她继续说,“你可以叫我露易丝,我会在一路上照顾你。”
“一路?什么一路?我们要去哪?你是谁?”法兰克透过露易丝身后那扇打开的车门看向外边,他看到了更多的军队,铠甲鲜明。莽坦的孩子从小接受军事化的教育,那让他们能清楚的从一个士兵的服装上认出来对方的军阶、爵位、官职、所属部队。那些是来自首都的军队,最精锐的近卫军,感到惶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如此“押运”。
“别害怕,别害怕,法兰克。”露易丝坐到了法兰克的身边,用最温柔的语气劝解着,“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接受了一位高贵人士的命令,来带你去见他——他也非常非常的想要见你。”
“啪!”法兰克拍开了露易丝抚摸过来的手,“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我……我很抱歉,法兰克。”露易丝收回了手,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想要掩住自己的哭泣声,接着她匆忙的提着裙子离开了。但是刚关上车门,露易丝就再也没有了柔软,甚至连之前女性的妩媚也消失不见了,她变得冰冷,麻木,就仿佛是个木偶。
一个中年军官走了过来:“怎么样?”他问露易丝。
“他并不接受我的陪伴。”
“好的。”军官点了点头,他向另外一个方向示意,一位黑发黑眼的男性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你又叫什么?”当男性推开车门的时候,法兰克先一步问。
“诺曼。”这位男性,也就是诺曼笑了一下,介绍着坐在了少年对面,同时他也放下了一只大篮子,“要吃些东西吗,法兰克?”他从篮子里端出一盘子炖兔肉,递了过去。
法兰克按了按自己的胃,之前他并没感觉到饿,但现在兔肉的香味让他的肠胃立刻蠕动了起来,他接过盘子随便塞了两口,在嘴巴里还有食物的时候问:“尊贵的人?和我母亲生了我的男人吗?”
“这并不是我能告诉你的,法兰克。”
“那么……”法兰克把嘴里的兔肉咽了下去,用一种近乎于纯真的专注的眼神看着对方,“我妈是怎么死的?”
周岭轲站在一处魔法阵上,感受着魔力在身体上游走。
麦克瑞刚刚离开,留他自己一个在这里适应。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在攻城战斗中,作为守城一方,除非是最后关头,否则不会走上城墙的。他们绝大多数人的任务就是站在这样的魔法阵里,在统一的命令下,或者施放咒语,或者只是为攻城器械提供魔力支援。虽然魔法晶石也能为魔导器具提供魔力,但大型魔导器具的全负荷甚至超负荷运转时所需要的魔力,如果同样使用晶石供应,不但会带来大量报废晶石,而且缺少了魔法师人为的调和,魔力失控乃至于爆炸的可能陡增。而魔法师中最出色则将成为魔导器械的操控者与枢纽,按照命令或者对要塞进行防御,或者对敌人实行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