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非但一点没怀疑凯墨陇,反而从这一连串可疑事件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凯墨陇曾经说过他背后有一个猖狂的组织,贺兰霸蹙眉,有多猖狂?猖狂到可以把国家机器都挪为私用吗?
糟糕的是他和警方的人早早地撞上了,已经没有办法脱身。因为曾经和凯墨陇去警察局走了一趟,警方很自然地要求他的协助,让他给凯墨陇打电话约他到指定地点见面,方便他们守株待兔。作为一名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他也没有理由拒绝,现在在警方眼里他只是和凯墨陇有那么一点交情,可他一旦拒绝,势必惹上一身嫌疑。
他一边装作翻找凯墨陇的号码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对策,状似不经地问:“你们不知道他在哪儿吗?不是可以监听手机什么的?”这一点他得首先确认,如果警方找通讯公司监听通话什么的,那说不定自己早就是嫌疑分子了。
领头的吴队笑起来:“我们查到他的住处就在这儿,昨天半夜就来过一趟,扑了个空,今天是来看看左邻右舍能不能提供点线索,赶巧遇上你。他那手机号也不晓得怎么搞的没法监听。”
贺兰霸暂时放了心,手里的手机也恰好接通了。吴队在这时低声嘱咐了一句“开免提”,贺兰霸只好照办。
“喂……”
凯墨陇的声音在那头一响起,他立刻截断对方,怀着十二万分的热情道:“喂,是凯墨陇先生吗?我是贺兰霸,你还记得我吗?就是之前在车库不小心把你的宝马X5刮花了的那个……”
一行警察均未起疑,耐心地靠在过道等他,殊不知贺兰霸背上都被冷汗刷了两遍了。吴队在手机上写“约他去帝王广场星巴克”亮给他看,他只能点点头。
手机那头的凯墨陇好几秒没有声音,贺兰霸心悬到了嗓子眼,最后凯墨陇终于出声道:“嗯,我记得你,找我有事吗?”
那语气很生分,透着一种冰冷如机械的感觉,贺兰霸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好在警方并不清楚他和凯墨陇之间的关系,好在对方是凯墨陇。他赶紧按吴队的交代,假惺惺地道:“哦,是这样,你那个房子不是被炸了吗?我看它一直空着,我有个朋友想折价买,问你要不要出来谈一谈?”
凯墨陇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端倪:“这样……那你约个时间吧。”
此话一出警员们纷纷松了口气,显然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吴队拍了拍贺兰霸的肩,还竖起了大拇指,贺兰霸心虚得一头汗,对手机那头的凯墨陇道:“那你这会儿有空吗?……行,那咱们就六点在帝王广场的星巴克见吧。”
事情就是这样。贺兰霸其实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凯墨陇还没被引渡回国,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懊恼自己当初没能坚持立场,早知道不管怎样都该逼凯墨陇开口的,那样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像只六神无主的无头苍蝇。
贺兰霸拿下交叉的双手抵在下巴,叹了口气。对坐的便衣警员体贴地道:“累了吧,辛苦你了。”
贺兰霸惟有苦笑,他又没法告诉警方“都回去洗洗睡了吧,我老婆不会来了”,只好将视线转向窗外,做出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早上天空还很晴朗,到傍晚这会儿星巴克窗外早已变了天,一抹雨水从玻璃上蜿蜒滑落,凝成一颗饱满的水珠挂在眼前,似乎每次他来星巴克总赶上下雨,真不是个好兆头。
从这个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广场上来往的车辆,偶尔也能看见一两辆白色宝马X5,这种时候贺兰霸反而庆幸凯墨陇是如此低调的人,如果开着一辆法拉利458,警方直接在跑车发烧友的论坛上发一个寻车贴,保准不出一个小时就能逮到凯墨陇先生。
他和警方是提前到达星巴克的,约定的时间是六点,但是现在已经快六点半了,随着天色渐晚,贺兰霸注意到警方也开始有点坐不住,对坐的便衣接到右后方吴队微信发来的指示,对他道:“你打个电话给他。”
贺兰霸刚拿过手机,来电铃声就响了。
贺兰霸瞪着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手机都差点没抓住。一时间整个星巴克二楼仿佛都被一根弦抽紧了,也许是因为太静了,窗外的雨声和车辆拥堵声变得像交响乐一样清晰。
贺兰霸不知道凯墨陇打来这通电话是什么意图,在警方的密切关注下开了免提,谨慎小心地“喂”了一声。
“等很久了吗?”凯墨陇的声音一如方才般冷漠机械。
“啊,是啊,”贺兰霸凑到手机前,边答边抬头看向对面的便衣和右前方的一桌警察,“你怎么还没到?堵车了吗?”
“我没到有什么关系吗?”凯墨陇笑道,贺兰霸能想象对方喉结冷冷跳动的样子,凯墨陇含笑的声音优雅华丽,像阴雨天里泛着光的冷金属,他说,“你和你的朋友看上去并不孤单。”
一行警察立刻做出了反应,不约而同朝楼下广场看去,贺兰霸也跟着望下去——
广场上行人如梭,远处的车道上车辆停停走走,太多的人太多的物太多的色彩,就像无限延伸的超广角镜头,贺兰霸甚至不知该从哪里找起,心跳忽慢忽快如同马友友拉奏的Liber Tango,视野里的一切仿佛都在循着那个节奏旋转,行人,车辆,泛着水光的雨伞,明灭闪烁的车灯……恍若置身探戈的丛林。
吴队在那一刻率先站起来,一面用无线电联系在广场附近待命的警员,一面领着手下奔下楼梯,贺兰霸对面那位仁兄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椅子上的外套离开,甚至打翻了桌面上那杯卡布奇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