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还能是谁呢?
霍誉非有点难过。
他的一切本来就是一场偶然。
偶然里的偶然。
决然离去,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又莫名其妙重返人间。
他有很多的遗憾的。
他有很多的心愿的。
但是当他真的有机会去实现这一切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遗憾和心愿都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不是他的。
因为顾承岳已经永远的消失不见了。
只有霍誉非。
幸运的是,还有顾骋。
是不是?
他从水里伸出湿漉漉的胳膊,握住了坐在一边发呆的那个人的手。
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穿插进去,然后一点一点扣紧。
想一想,如果顾骋喜欢上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随便的什么人。他真的可以接受,可以容忍吗?
恐怕也很难吧?
因为那个样子,未来的许多事就完全失控了。
与其那个样子,还不如让他抓住机会,把这个人紧紧握在手里。
反正,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是不是?
顾骋被湿漉漉的手指惊动,却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偏过一点头看看他:“怎么了?”
霍誉非轻轻咳了两声:“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谈恋爱。”
顾骋不禁握紧了手指。
但他还是很平静的反问:“所以?”
“所以可能不是很有经验。”霍誉非说,“你看,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你生气了。”
这句话是骗人的。
他不但知道,还知道的特别清楚。
霍誉非闭着眼睛都能清清楚楚看懂顾骋那种失落、无助、以及藏得很深的小自卑。
顾骋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长到霍誉非已经在心里默默划掉“计划A”,转而打算开始“计划B”的时候。
顾骋忽然说:“我其实也没有经验。”
霍誉非:……?
套路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骋不像是另外一个人那样“处心积虑”,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
“我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觉得很失落,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把头低得更低了一点,像是要藏起来自己的表情。
声音也闷闷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并不比别的人差。可能最开始我有的东西比其他人少一点,但这只是开始,总有一天,这种差距会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微不足道。我想照顾你,也觉得自己可以照顾你。其实刚刚最开始走进这里的时候,我也对自己说了,没有关系,虽然我们之间差距可能很大,但总有一天我也能走到很高的地方。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这样的想法实在有点太幼稚了。”
是的,太幼稚了。
因为他注意到很多,一开始震惊之下,而被他忽略的细节——
又厚又软却干净得连最上面那层细绒都白得发光的地毯。
圆润光滑没有丝毫接缝有着象牙一般质感的沙发椅扶手包边。
桌子上散落的几颗在玉宝斋也能标到天价的玛瑙樱桃。
弧形阳台上细密精致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的线脚。
被夜风鼓鼓吹起,却又被尾巴上一颗颗编织着流苏络子的珍珠拉了回来的玉白纱帘。
更不要说这一栋房子所占的面积、所处的地段。
至少距离B市繁华的中心不会太远的,但他却从来不知道在市区有这样大的一片闹中取静的僻壤。
从来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很多很多霍誉非一出生就视作理所当然的东西,对他来说,如果没有一个特殊的契机永远也不可能了解。
后面的话顾骋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想说下去。
让他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自己没用,其实已经很让他难堪了。
可能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的缘故。
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竭尽所能的对他好,让自己成为那个,对方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