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叫温少远小叔。
似乎是看见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温景梵微微笑了笑,颇有些促狭地看着她:“在等人?”
闻歌摇摇头,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景梵叔。”
“嗯。”温景梵几步走近,看了眼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神采奕奕的兰花,指尖捏着绿茎一择,毫不怜惜地就摘下了一朵拿在手里赏玩。
“景梵叔你不是向佛的人吗,怎么也摘花?”她嘟囔了一声,转头继续浇水。
温景梵向佛,手腕上戴着的那一串紫檀佛珠就是最近放假的时候,去寺庙里求的,前些天才刚回来。
不知道信佛的人是不是气质都这么温润,他眉目之间沉淀的,都是温少远远远不及的淡然处之。
“向佛就不能摘花?这是什么道理?”他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趣。
“《华严经》里不是说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吗?”闻歌抬起手臂,踮着脚,有些吃力地把洒水桶抬高。
温景梵顺手帮她托了一下,问道:“哪里看来的?”
“你放在小叔书架上的啊,我顺便翻了翻。”说完,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不知道是你的,只是看封面包得很用心,就翻开来看了眼。”
温景梵早就听说了温少远对这个小侄女的纵容程度,对她能自由进出温少远的房间,并且能够随意翻阅书柜里的书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
扬了扬唇角,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忘记跟你说了,少远在找你。”
闻歌原本还因为让温景梵刮目一看而沾沾自喜,闻言就是一愣,转身的时候差点一跤踩空从木架上滑下来。还是温景梵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有惊无险地重新站稳。
饶是这样,闻歌的手臂也刮伤了,细细长长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温景梵未发现的时候,闻歌就把挽起的校服袖口扯下来,正好盖住伤口。这才闷头抱着水壶从木架上跳下来。
“我去找小叔。”
……
洗过手,闻歌端着辛姨煮的大麦茶上楼找温少远。
去他的房间,却扑了个空。屋内摆设整齐,竟然连一点他来过的痕迹都没有。闻歌狐疑地挠了挠头,又下楼去,整整绕了一大圈。等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才发现他已经等了她一会了。
手里翻着的是她的数学纠错本,已经看了一大半。
回到看见她,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明天就要期末考了,还在哪里调皮?”
闻歌把茶杯添置在他的左手边,见他低着眸子,那长睫微垂勾勒得他那双眼睛像墨染的一般乌黑浓郁。沐浴着夕阳最后一缕霞光,侧脸宁静又美好时,心底铺天盖地的想念顿时挣破她设置在心底的额小小牢笼,疯狂涌出。
好想撒娇,也好想娇气地抱怨。她向来就是这样吃不得苦,受不得委屈的人。可如今的状况,这些事情由她做来,实在是很尴尬。
所以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抛之脑后。
她认真地像是犯了错正在听训的小学生,站得笔直,姿势端正。不时地瞄瞄自己的纠错本,再瞄瞄认真看着错题的温少远。
安静了许久,闻歌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叔,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他听得并不认真,回答也很敷衍:“想回来就回来了。”
闻歌“哦”了一声,乖乖地缩回脑袋等待指示。
温少远合上纠错本,侧目看了她一眼,问道:“考试有把握没有?”
闻歌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
“那今晚早点睡。”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想起什么,略作停顿,转而问道:“听你班主任说,你最近坐姿不太正常,是不是近视了?”
闻歌正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闻言,愣了一下,迷茫地摇摇头:“没有啊。”
竟然连坐姿……都要跟小叔说?
“小叔你跟我班主任经常联系吗?”她声音闷闷的,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
温少远没发觉她的异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了几分润意:“每星期都会联系,怎么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
闻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就默默地咽了回去。她觉得自己更郁闷了。
却全然不知,她的那点心思,全部都表现在了脸上。
“想说什么?”他弯下腰,看了她一眼。
“没有。”闻歌摇摇头,怕他察觉,低头去扯袖子:“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他一把握住。
闻歌一怔,抬头看他。
温少远的目光落在她小臂上那一寸微微肿起来的伤口,伤口明显只是粗略地清洗了一下,还渗着血色。周围是轻微的红肿,在她白皙瘦弱的手臂上,看起来实在明显。
“怎么弄的?”他沉下脸,和她对视。
那目光瞬间便沉郁了下来,微微带着冷意。
闻歌抽了一下手,不料,温少远扣住她手腕的力量顿时一紧,让她再也动弹不得:“我问你怎么弄的?”
一字一句,清晰又冷冽。
“碰到花架划的……”她把小臂又往他眼前送了送,笑得没心没肺:“小叔给呼呼,每次我在外面碰伤了,摔伤了,回家外婆都会给我呼呼。”
原本这道划痕还没那么严重,闻歌刚才洗手的时候顺便给洗了一下,结果……就肿起来了。
长长的一条,看上去还真的挺疼……事实上,她疼过那一阵子,不流血了就不疼了。
不料,她的随口一说,温少远却听了进去。脸上表情几变,到最后,松开手,表情别扭又生硬:“我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