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之祭,你这是怎么了?”他坐在地上,把储智组长放在自己身上,“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极其狞厉可怖。
我敢说,只要储智组长向我这边一指,下一秒我就会立刻变成一具尸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从夜空中摇曳而下,恍恍惚惚虚无缥缈,仿佛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储望着他,低声道:“杀了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都非常镇定沉稳,甚至给人一种命令般的感觉。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桀屿嘶哑道。
“但我已经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你这么强大……这么可恶……你怎么会死……”
“再强大也总会死的,”储智微微笑了一下,“山峦,大海,星空,日月,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随着时间渐渐推移,所有物质都会走向寂灭……我也一样。”
桀屿发出一声类似于伤痛到极点之后的低吼,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用手去堵储智的伤口。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储智组长伤势太重,已经回天乏术了。
“我还是非常非常的……憎恨你。”储智声音仿佛叹息,说:“你让我失去了所有的族人,你背叛了我的期望,你还想背着我弄死美仪。”
桀屿张开嘴巴,但是又好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嘶哑的道:“再来一遍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储智静静的蜷缩着,仿佛连最后一点力气也消失殆尽。半晌他才发出一点近乎无声的叹息:
“你愿意如何,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啊……”
桀屿颤抖着想去摸他,却他抓住了手。这动作非常虚弱,却又无法抗拒,桀屿只能绝望的看着他。
储智悯之祭做事情从不犹豫,他在维序者部队身居高位的这段时期,有着完美的冷静性格,所有细节的发展因素都在他计算之内。爱和悲伤,痛苦和无奈,喜悦和分离,那些不可捉摸的情绪都被他精心而冷酷的计算好,甚至于自己的死亡。
“杀了我吧……”他轻轻道,声音刚出口就消散在了破碎的北风中。
桀屿绝望的抗拒:“不,你明明那么憎恨我!你明明曾经想杀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的同类,知道么?你那句话也是正确的,为了帮助你实现愿望,不论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桀屿,”储智最后一次这样叫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往前走吧,不要回头……”
桀屿全身颤抖着,不知道因为寒冷还是其他什么激烈的情绪,他把自己紧紧蜷缩起来,弓着背,把头深深埋在储智冰凉的胸口。
大雪呼的一声刮上夜空,那远逝的灵魂在寒冷的北风里呼啸远去,一下子就不见了。
“悯之祭……悯之祭……”桀屿死死抓着储智冰冷的手,“你明明说你恨我……你明明……是想杀了我的……”
他一边一边又一遍的叫着储智组长的名字,但是那渡过了三生河的灵魂,却不会因此而回头了。
蓝色水一般波纹的光从储智悯之祭身上渐渐流向桀屿,那是储智未尽的力量。
我突然想,也许在刚才的战斗中,储智悯之祭根本就没有尽全力。也许他想尽量多留一点力量给桀屿,也许他已经磨灭了战斗的意志。当他找到自己可以为之死亡的理由时,就确定了自己前进的目标,完全不再考虑其他了。
不回头也不犹豫,一直稳步的向着那最终的死亡走去,不为任何理由而动摇。一如他当年从战场的废墟中救出储智桀屿,就算明知有一天他会带来灾难,也从没有放弃过这个孤儿。
储智悯之祭身为最强维序者之一的力量,以及他所积攒起来的惊人学识,数不清的秘术和禁术,都在此刻一并交给了他最后的族人储智桀屿。
而桀屿心里惊人的仇恨和阴暗,还有他无尽的野心,会把魔界的将来导向什么地方呢?
“哎呀,难道我们今天白跑了一趟吗?”
“真是的,看来完全无法解开储智一族大脑的秘密了啊。”
风雪中黑色的影子再一次闪现出来,这一次近了很多,而且数量比前一次大有增加。
“应该对他壮烈的死亡表示一下嘉奖……真不愧是我们的组长,可以这么说吧?”
“话说回来,也不是完全白忙一场啊。”
不怀好意的声音非常近,我几乎可以闻见黑色大氅之下传来腐烂的、生锈的气息。
“至少我们还有摄魂术的眼睛,不是吗?”
如果低头稍微检视一下自己的伤,那么我会在刹那间失去所有战斗的勇气,直接躺地上等死算了。我只知道腹部被贯穿的伤口还在冒血,储智组长的手从右腹刺进贯穿内脏之后从脊背出来,可能我的肠子已经断成了几截。
跟这个相比,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能忽略不计了。
这个时候的我完全没法跟巅峰状态的尸体处理组成员相比,他们随便谁,稍微动一动手指,就能把我完全钉死在雪地上。
“不要太大意了,毕竟是魔界第一摄魂术师,就算穷途末路也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哈哈哈哈,毕竟我们不是追缉组那种冲动的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