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往外抖那些更不能见光的部分。
剩下的那块,实际是官匪勾结部分。瞧,这又快过年了,依山公馆雷打不动的年初十商业宴会的邀请名单已经发出去了,在这边档案里,今年的名单已经有了备份,但也不能说人家年终办个宴会,请请关系户、拉拉感情就是违法的吧?这一部分人,只要上面没下令办,那些事儿便要当做没发生过,自然不能往外说。
除了这部分‘勾结进行时’,还有过往一些被落下马的官员犯案似乎也跟林晰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那就更不能为外人道了。龚爸对其中几家的没落史略有耳闻,这些人家跟龚家比不上,但也算一方势力,根基不弱,竟然说倒就倒,虽然明面上看,每个倒下的都是有些阴私被对头捏住了,颇有争权夺利的成王败寇味道,但是,若说林晰此人没在背后推波助澜,龚爸绝对不信。
要说一个黑社会头子就有这等眼力、手腕和胆量,还能在官场搅得这么深,你觉得可能么?或者换一句话说,那些官场上的事儿,跟他一个黑道大哥有什么关系,有必要涉这么深的水?龚爸已经从最初对一个社会渣滓的小觑,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慎重,问,“还有什么?”
是的,还有!
但那就是不能说的了,哪怕龚爸带着将军衔,哪怕打电话之人跟龚爸一起扛过枪,啃过草,一起在泥里打过滚的战友兄弟,那也不能说。龚爸知道老部下工作地方的性质,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但有很多时候,仅仅‘不能说’这三个字就足以表达很多很多意思了。更别提,林晰此人水深到竟然还有他老部下看不到的档案部分……
在龚爸从电话里听老部下说林晰的那些非法底细的时候,林晰就已经知道龚家在查自己的底细了,他那天以那样的方式出现,自然对今天被查的结果心下有数。说真的,若是龚家没查,毫无疑问,他们就不值得林晰费心了。情况都在林晰的意料之中,发展也在朝着林晰料想的方向前进,但林晰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或者得意,反而……
看着外面轻飘的细雨,林晰深锁眉头、眼中阴霾。说到底,他还是太嫩了些。老头子要挑接班人,兜兜转转竟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接班人,就算现在林晰评说这个不够大气,那个不够决断,或者觉得某某势力还是太弱之类的,那也只是相较老头子这个珠玉在前,单个拎出来,都是刀刀致命的利刃,而他就是被那老头子算计到的磨刀石。不,说磨刀石太抬举自己了,他们这些人就是被老头子装在一罐子的蛐蛐,群杀之后,最后有资格活下去的得胜者,就是接班人团队——果真是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林晰离开窗边,在自己的电脑上敲了几下,屏幕里跃出萧然在茶厅的身影,他正抱着吉他对大王拨琴弦,不过显然,大王对萧然身边揉掉的废纸团兴趣更大一些。林晰微笑着看着地毯上那一大一小,摸着手腕上的佛珠若有所思,然后渐渐地温和带笑的眸光深处浮现了一股肃杀之气。
必须要小心,因为,如今他已经有一个不容失败的理由,他许过要让他的小王子无忧一生。
59、人间天堂(上) ...
萧然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种种猫腻,没过多久,龚家小流氓和小太妹的狐朋狗友们都来齐了,给长辈们拜完年,就张罗着搭车出去混,萧然要跟着一起,按理说,林晰也应该是他们这一拨里的,但是,
“刚刚龚老太爷拉我下一盘,老人家正在兴头上,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出去了。”
萧然很意外,“那我……”
林晰回头问龚斌,“你们要在那儿聚?”
“还能哪儿?人间天堂啊!”滨市一家有名的五星级会所。
林晰对这样的安排也挺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好去玩吧。”
一听这话,龚斌忽然想起点什么,再看向林晰的眼光就变得有些那个,过去暧昧搭肩,“我说,林家大兄弟……”
林晰拍拍龚斌回道,“亲兄弟明算账,酒水至多打八五折,至于旁的,要凭自己真本事。”
俩人对完暗号,龚家小流氓的猥琐劲儿立马上了一新台阶,依着这帮衙内的腰包,谁在乎酒水钱打不打折?但是林晰后面那句话富含的内容就无限延伸了。
“帮我照顾一下萧然,别灌他酒。”林晰嘱咐。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龚斌一顿拍拍打打,直把林晰当成了自己人,拉开车门,手勾着萧然上车,临踩油门前龚斌还跟林晰保证呢,“放心,肯定给你完璧归赵。”
林晰却很认真的说,“好,完璧归赵,我承你的情。”按本心说,林晰绝对不想让萧然跟这帮家伙出去混,但他这边跟龚家老爷子的会面就更不适合萧然在场,权衡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龚斌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院门口的林晰……龚斌面上总表现的像个兵痞小流氓,但作为龚家最争气的孙子,少校营长的军衔绝不是只凭祖荫庇佑。他很清楚林晰此人是混黑社会的,按理说,他家没必要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但现在他爷爷把人留下了。
不管平时龚斌怎样不屑父辈祖辈的老脑筋、老思想,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父亲和爷爷的判断力有着一种近似盲目的信任。他信任那俩老头子的人脉、手段和政治敏感嗅觉,所以尽管他知道林晰此人水深,却在拍着肩膀的那一刻,多了几分真心结交之心。然后,龚斌带着人呼啸着开车扬尘而去。
龚斌他们一行八人,开了四辆车,呼啦啦的到了地方。人间天堂这处会所,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老地方,从气氛、到质量、到娱乐环境正合他们这些衙内的面子和身份,包厢一早儿就打电话订下了,这伙人一进门,大堂经理就热情的迎上来,张口就张少,李少、王少的叫,态度非常熟稔。但等这一行人直接被带上五楼,出电梯左转,一开包厢门,饶是这帮老熟客也不由得一愣。
这处说是包厢,不如说像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没有寻常包厢那般总是光线幽暗、装饰奢华、仿佛无时无刻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淫靡暗示。这里,一进门便是一宽敞明亮的主厅,头顶是水晶吊灯,脚下是红木地板配波斯地毯。有小吧台、有舞池和点歌台、有喷水池,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在淡蓝色水幕上,水幕旁边是一架漆黑锃亮的大钢琴,舒适的宽大沙发一簇簇散落在房间的几处角落,还有绿油油的盆栽偶尔点缀其中。
当然,关于不足外道的那部分,其实也没减掉。主厅右边一侧便是暖色调的层层叠叠的帷幔,先是轻纱,后有大绒、天鹅绒,待绕过这些看似遮得虚虚掩掩,实在围得密密实实的帷幔之后,后面则是幽暗华丽、包金镶银的阿拉伯后宫风,宽大的引人遐想的贵妃塌,埋在柔软蓬松的垫子背后的金属链,直径一米五的圆形大沙发墩儿,以及每一处休息软榻之间的厚重帷帐,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旁边有一截楼梯通向更幽深的二楼……一圈还没转完,就已经有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了。
“梁子,行啊你!几日不见这分量又涨了!”王少拍着程梁的肩调侃,“老子来这么多趟,今儿沾你的光,头回知道这里还有这么骚包的地儿。”
“太给力了,一会儿点餐让梁子先挑……”
“哎,咱都得给我们的梁子处长大人先敬几杯。”
面对众人的调侃或者说巴结,程梁微笑地领了情。包厢确实是他早些时候电话订的,但此处安排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不清楚是因为自己年前提了职,像王少说的分量更重,还是什么旁的原因,但不管如何,面子有光的事儿傻子才会漏底。
这边服务生刚刚送来酒水、小食,还未等众人进入状况正式‘点餐’,龚斌的手机又响了,在接通哼啊的应答了几句之后,龚家小流氓的脸上笑容就越发猥琐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龚斌大手一挥,颇有将军点兵的气势发话,“点餐的任务交给我了!”
“听营长大人发话……”
“别,是副营长。”
“你卖什么关子?”
“打死我也不说!”
“那就先打死吧!弟兄们,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