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住北堂戎渡腕子的那只手缓缓地无声松了开去,牧倾寒的眼睛一瞬不瞬,某种压抑得太久太久的情绪顷刻间在胸腔里翻滚,甚至无法深深呼吸,他就那么仍旧紧盯着北堂戎渡,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在眼底几乎要冲出来,他实在无法平静下去,也根本不想弄清楚什么事情,这种人生沉重的大起大落,被可笑的命运毫不留情地贯穿,完全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即便是有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与其对峙,也只不过是必然的因果,而并非能够改变……
北堂戎渡看着牧倾寒的表情,忽然有些心慌,如同被当场捉住的做错事的顽童,其实他做过很多足以称得上灭绝人性的事情,可哪怕是像他这样冷酷的人,也依然会有一些和普通人一样柔软的地方,在某些一开始只是充满算计与阴谋的过程中,不小心投入了自己也预料不到的感情,此时此刻,他不知道牧倾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愤恨,是绝望,还是惊喜或者混乱?没有人喜欢被欺骗,而自己对于这个人,却从头到尾都在编织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
突然,一只手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并不是温软柔腻的触感,上面的薄茧甚至让人有些痒,但却是那么一点一滴地用力握紧,从虎口开始,一直握住了每一根手指,摸索着,试探着,似乎是在体味着究竟是不是曾经记忆里的那种感觉,这些动作也许持续了很久,久到手心里都快要出汗,北堂戎渡才略显沙哑地微微开口,轻轻叹息道:“现在你还认为值得吗?一开始就是假的,甚至之后也是假的,你想要长相厮守,可到头来,连‘蓉蓉’这个人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看着你相思成狂,看着你一个人伤心烦恼,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简直把你当成了傻子……这样的真相,你甘心吗?你一往情深,无怨无悔,把‘她’当成是你的天,你把‘她’的样子记在心里,一时一刻都不能忘记,可就连那一张让你魂牵梦萦的脸,都只是画皮而已,你珍视的东西,却不被人放在心上……‘她’统统都是骗你的。”
北堂戎渡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低柔而轻灵,是一个少女娇软的呢喃,不突兀,不意外,似琴上停着的蝴蝶,似淙淙流淌的溪水,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那样熟悉,那样熟悉,如同隔了长长久久的时光,眼睛望穿了秋水,才终于再度重逢,恍若初见,恍若再见,如此的不真实,又如此的令人既悲且喜,就仿佛隔着遥远的光阴与岁月,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合……这种感觉,谁能够真正分辨得出其中的滋味,谁又能够真正奢望过再次见到这个人?
牧倾寒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即使是这样,那一道湿润的水痕也依然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毫无征兆地慢慢蜿蜒而下,晶亮晶亮的,然后消失在漆黑的鬓发中……牧倾寒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流过泪了,或许是从有记忆的那时开始的罢,他曾经一直以为身为男子的自己,不会为任何事而流泪,即便是曾经遭遇过身为男性所能经受的最大的侮辱,他也从来不曾为此有过一滴耻辱的眼泪,可是就在这一刻,他不能控制自己,再也不能控制,一种莫名的情绪支配着他,就这样放任着眼窝在掌下湿润,从中流出什么东西……是什么?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温腻的指尖沿着肌肤,慢慢拭去那一行湿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低低道:“……你是在恨我吗。”北堂戎渡的眼神如同幽火一样闪烁,他静静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人的眼泪,这样一个刚强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似乎都没有什么能够让对方屈服或者软弱,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是的,他一直对这个人都不是没有感情的,从一开始的设计到现在,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一场充满目的性的剧本里,是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投入了一丝一缕的真心,他记得从前这个人经常替他推着秋千,然后就在一旁看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偶尔彼此视线相对的时候,无法否认,其中未必没有过某种说不清楚的幸福,哪怕一直到多年以后,那场景,那点滴的画面也依然没有被磨灭,或许在不经意的时候,就这么刻在了记忆深处……
然而牧倾寒却忽然拉开了北堂戎渡的手,他坐起来,浑不在意自己眼下的状况根本不应该移动身体,一只手就那么继续抓着北堂戎渡的手指,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对方,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愤怒,可他只知道此刻能够看到这个人,面对面地看着,四目相对,气息交互,就已是他所梦寐以求的事情……牧倾寒猛然间用力一扯,力道之大,将北堂戎渡整个人都拽进了怀里,他死死拥抱着这个并不是记忆里那个清丽少女的人,牢牢地,紧紧地,就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了一样,害怕他隐藏在某个找不到的角落里,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牧倾寒的面孔埋在北堂戎渡的发丝里,感受着那种馨香的气息,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从心里弥散开来,如果在这时突然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这样冰冷的事实,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牧倾寒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加矛盾的情绪,痛苦与幸福交织替换,复杂的,恍惚的,可是哪怕对方用的是另一张面孔,给了他一个无法预料的真相或者说是打击,但这一切在此时此刻,依然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鲜活气息,是整个人都要从蒙昧的灰暗中活过来的惊喜,那种散发着芳香的痛楚,充斥着苦涩的幸福,拥抱在一起翻涌着,搅拌着,可以品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但是却不能够否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梦境,又怎会如此清晰?
北堂戎渡被男子紧紧拥在怀里,拥得那样紧,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其实理智已经要他去推开这个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推开对方,是啊,为什么要推开呢,明明并不厌恶的,而且这个人抱着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就拂在他的颈窝里,他甚至能够清楚地从中感觉到这个人的满腔异样而复杂的情绪,而这些,都是因为他,全都是因为他……北堂戎渡久久沉默着,半晌,才低声道:“……你不恨我?”回答他的是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吻,不是狂风暴雨,也不是细雨绵绵,牧倾寒只是不住地亲吻着他,不停的,不断的,将雨点般的吻细细落在他的面孔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谁也说不清楚,可却依旧缠绵,牧倾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清醒着,但他知道自己是如此渴望着这个人,想要死死地抱紧他,再也不松开,不放手。
--若有缘,待到灯花百结之后,三尺之雪,一夜发白,至此无语,却只有灰烬,没有复燃?曾经以为连再看上一眼都是奢望,曾经以为一生都只能够与珍藏着的记忆相伴,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携手,可是现在,就在这时,就在此刻,那张并不是烙在心底深处的脸庞就近在咫尺,鼻中闻到一股依稀陌生而又熟悉的香气,怀里拥住的是并非纤细的身躯……他怎么能松手?
北堂戎渡没有动,就这么任凭牧倾寒抱着,让对方宣泄着情绪,可他毕竟又是冷静的,即便心中不忍,也还是在长久的拥抱之后,轻拍着牧倾寒的肩,低声说道:“现在你看见了,我离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十万八千里,不是‘蓉蓉’,而是‘戎渡’,我甚至,不是女子……你明不明白?”牧倾寒更用力地抱紧了北堂戎渡,哑声道:“……我知道。”北堂戎渡无声地轻轻推开对方,道:“那么,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么,而且,还有很多事情,你现在也许还来不及仔细去想,不过……”但牧倾寒却只是再次坚决地环住了北堂戎渡,手指紧紧地扣牢了对方的肩膀,他这一生,在遇见某一个人之前,从来都没有强烈地想得到过什么,可是后来他就有了这种念头,想要拥有一个人,心心念念地想,不肯被人夺走,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想要这个人,哪怕是‘他’,而不是‘她’……牧倾寒伸手抱住对方,抱紧这个他不能够再失去的人,道:“……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在乎这些,是不是能接受,可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对你讲过的话,发过的誓,全都是真的,我一生也不会后悔,愿意为你一世簪花’,这些话,不是因为你换了一张脸,换了声音,换了身份,就会改变,就当作什么都没有过……”
--是的,不能,他已经失去过很多东西,可是只有这个人,他不能再失去了,他仍然是想要此刻怀里的人的,无论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他都不想欺骗自己,他就是深爱着这个人,需要着这个人,比起其他的事情,比起任何事,这个人就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北堂戎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牧倾寒会犹豫,会愤怒,或者拂袖而去,甚至拔剑相向等等,但偏偏此刻的这种境况,却并不是他曾设想过的,可是这似乎又是很自然的结果,没有半点突兀--是怎样的深情,才会不计一切爱到这样盲目的地步,值得吗?不值得吗?这个人是否真的看清楚了自己的选择,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
北堂戎渡忽然有些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甚至连稍微扯一扯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到,曾经在他的想法中,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牧倾寒,除了出自于其他种种考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担心这个人会愤怒,不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破裂,可是事到如今,北堂戎渡才知道,原来面对自己的坦白,牧倾寒会做出这样的回答--原来,竟是这么简单吗。
二百六十一. 如何舍得他伤心
北堂戎渡忽然有些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甚至连稍微扯一扯嘴角的动作都做不到,曾经在他的想法中,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牧倾寒,除了出自于其他种种考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担心这个人会愤怒,不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破裂,可是事到如今,北堂戎渡才知道,原来面对自己的坦白,牧倾寒会做出这样的回答--原来,竟是这么简单吗。
思及至此,北堂戎渡下意识地轻拍着牧倾寒的肩,轻叹道:“先别动,你好好躺着……”牧倾寒方才情绪激动,还没有感觉到什么,此时宣泄一番之后,略略平复了下来,这才觉得身下裂痛无已,一时不由得皱起剑眉,却没出声,北堂戎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僵硬,于是便彷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在对方耳边道:“……很难受?”说着,扶住牧倾寒的身体帮他慢慢躺下,起身去桌前将盆沿上搭着的毛巾浸了水,拧干后回到床边,开始给牧倾寒擦拭手和脸,北堂戎渡擦得很认真,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拭去对方肌肤表面的潮意,牧倾寒躺在床上,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看着他,此时牧倾寒已经稍微平静了几分,定定瞧着北堂戎渡与自己记忆中并不相同的面孔,似乎是想从中挖掘出什么熟悉的东西,口中不自觉道:“蓉……戎渡……”
北堂戎渡一开始好象还没有反应过什么来,或者说不习惯,等到顿了片刻,才微微应了一声,低声道:“……什么事?”既而又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说道:“一下子听了这两个字,还真的是有点儿挺不习惯的……我长到这么大,这名字好象只有父亲才叫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嘴里这么说着,同时目光已经转到了男子因身体不适而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牧倾寒看着北堂戎渡明亮的双目,北堂戎渡这种狭长的眼睛形状其实算是北堂家男子的特点,有着自然开的长长眼角,如果是愤怒或者凌厉起来的时候,就很容易显出掩饰不住的冰冷杀气,但若是心情不错,亦或专注看着什么人时,那眼睛就会无意识地将‘顾盼生姿’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实在是妖娆勾魂得紧,牧倾寒从前并没有留心这些,他既然心系恋人,又怎么会对其他人生出丝毫念头,即便是恍惚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会多想,但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当再次这样细细端详着这个人的时候,就从中看出了一直以来没有留心过的一些东西--这样风华妩妍的眼睛,多情的眼神,与那个印象中的人,真是可以重叠在一起的。
北堂戎渡察觉到了牧倾寒目光当中的某些难懂的复杂情绪,于是便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这样看我。”牧倾寒伸手覆上北堂戎渡的一只手,将其整个包裹了起来,掌心在对方光滑如脂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忽然之间,牧倾寒却仿佛猛地记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此时在一开始的激动之后,等到逐渐冷静下来,他才想起面前的这个人,在抛却其他的种种问题之余,却还是自己的妹夫,亲生妹妹的夫君……
牧倾寒的嗓子有些滞涩,他动了动双唇,却似乎发不出声音,方才那种震惊混合着狂喜的情绪也冷却了些许,北堂戎渡见了,低声问道:“怎么了?”牧倾寒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因此只是慢慢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道: “你和倾萍……”北堂戎渡听了,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一拍额头,道:“哦,你说的是这件事……”他如今面对这个样子的牧倾寒,实在也不好继续隐瞒下去,因此便将当初娶牧倾萍一事的来龙去脉都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才轻声说道:“……说起来,或许她这么做有些胡闹,但我当时瞧她的意思,却也不是一时冲动,所以也就帮她一把,既然她怕遇人不淑,不愿意嫁人,那我又何吝帮她一次,给她一个体面的好借口,在家里也能应付得过去,她在我这里,永远不会受什么委屈,我自然能让她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我和倾萍之间,只有亲友之谊,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却是没有的。”
牧倾寒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因为牧倾萍与北堂戎渡其实并无瓜葛而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还是应该为妹妹的任性妄为、轻易决定终身而挂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北堂戎渡见状,也不打扰他,自己起身走到窗边,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暖暖的风吹拂在脸上,带起柔软的发丝,很是惬意,但此时北堂戎渡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轻松,眼下自己已经跟牧倾寒摊了牌,说了实话,而牧倾寒看起来却是没有放弃的意思,如果现下不是牧倾寒,而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的话,只不过是将其收入宫中也就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偏偏牧倾寒却是很特殊的一个例外,更重要的是,北堂尊越那里又应该怎么样呢,对方可以接受自己怀拥各色的美貌男女,对此并不是多么在乎,可是这却决不意味着,北堂尊越就能够接受牧倾寒这样在北堂戎渡心中有一席之地的人……况且,这样对北堂尊越似乎也很不公平,他没有道理去无限制地包容和忍让,看着自己的情人和其他人卿卿我我,北堂戎渡还记得北堂尊越曾经说过,‘你可曾想过,你父亲他,也会伤心难过’,一想到这里,北堂戎渡的胸口就隐隐有些闷,他不想让北堂尊越伤心,一点儿也不想,不舍得。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办……北堂戎渡苦恼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在感情上其实是一个十分优柔寡断的人,也特别贪心,总是犹犹豫豫当然,经常牵扯不清,这样的性格,很容易伤害到涉及的人,他很多东西都要,都不想丢掉,这样的心态,真是很自私的罢。
北堂戎渡长叹一声,然后回过头看向床上的牧倾寒,他暂时撇开揉成一团糟的烦乱心情,开始细细回想起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很显然,自己是被人给设计了,但是这幕后布局之人,究竟会是谁呢?而对方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如今想来,他之所以与牧倾寒一起中了媚药,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盘两人都吃过的新鲜果子,而当时自己吩咐去摘果子的那个小太监,定然就是对方提前布下去的棋子,而现在认真想想,他对一些在吟花阁打理的人也有点印象,却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太监…… 北堂戎渡想到这里,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窗户,沉声对牧倾寒道:“今天咱们被人设计,说到底,应该只是对着我来的,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当时让你来取剑只是我临时起意,别人不可能提前知道,所以,你应该是个意外,打乱了布局……”
北堂戎渡一边慢慢说着,眼中已隐约掠过一丝寒光,他按一按窗棂,微微冷笑道:“这个设套的人,应该是摸清了我的习惯,知道我每次进宫的时候,经常都会顺便去吟花阁那里走一走,甚至知道我每回一旦去那里的时候,只要有果子成熟,就一定会弄些来吃,那药,必定就是下在给我吃的水果里面……其实若是毒药的话,我定然能察觉得出,但这类药物却是很多都没有什么症状的,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这药下在吃食里并不会表现出什么药性,却需要有某种东西来触发才可以,我认真想想,也没有其他什么古怪,所以或许就是那满园子的花香和花粉之类。”此时牧倾寒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沉吟道:“……此人下这种药,一时倒也想不出究竟目的为何。”北堂戎渡皱起眉,一面苦苦思索,一面随口说道:“我一向结下的仇都不在少数,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对方给我下了这种药,是有什么用?又毒不死我,若这人真想害我的话,那也应该是下毒才是,可即便是侥幸让我真的中了毒,但吟花阁那边因为花草打理得好,景致难得,所以宫中一些嫔妃都喜欢去玩赏,若是我中了毒,凭我的修为,一时半会儿总能撑得住的,只要有哪个嫔妃发现,自然也就会马上唤人来救……”
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下了,他一向何等聪明,方才那一番话,显然是让他想到了什么,因此脸色明显变了,于是既然已经有了思路,那么再前后迅速一串联,某些令人疑惑的事情,似乎也就逐渐明朗了起来……北堂戎渡面色铁青,突然间猛地攥起了拳头,森然冷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这人好歹毒的心机!吟花阁时常有嫔妃前去游玩,我若中了那药,一时神志不清之下,前来的女子会有什么下场?嘿嘿!皇子逼奸母妃,这等秽乱宫廷的巨大丑闻,即便能盖住,可我与父亲之间,也要生隙,一个男人无论再怎么宠爱儿子,也不可能忍受儿子淫辱自己的女人!……很好,很好,这个人,实在够狠,心机够深。”
北堂戎渡的这一番推断听起来确实十分合理,联系事情前后,也的确说得通,牧倾寒闻言,也是不由得微微心惊,毕竟身为皇子,若是真的做下淫逼后宫嫔妃的事情,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皇室丑闻,至于皇帝那里,也绝对不会姑息,即便那是最得宠的皇子,也仍然极有可能父子反目,这布局之人设下这个圈套,明显是要离间北堂戎渡父子,至少,也是要陷北堂戎渡于不义……这些北堂戎渡自然也能想到,因此一时间心中又惊又恨,同时又不免暗自庆幸,若是自己今天当真做下那等事来,即便是事后对北堂尊越解释是中了药所致,但北堂尊越也必定多少会心中不舒服,的确,两人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一起荒唐玩乐的经历,可当时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没名没分的玩物而已,但如今这后宫当中,却都是真真正正的帝王嫔妃……而这些,还是因为建立在父子两人有私情,北堂尊越会相信儿子解释的前提下,若二人只是单纯的父子,那么北堂尊越势必很难相信或者接受任何借口,父子之间,轻则生出嫌隙,重则北堂戎渡遭到贬斥打压,乃至更重的惩罚,这设局之人心思之深,用意之阴狠,令人心下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