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睁开眼,看清是谁之后,冲她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宝珠如今已有十岁大,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眉眼之间倒是与胤礽长得有七分像,一众人宠着长大的,平日里也是骄纵惯了,不过到了胤礽面前倒是十足的乖巧。
宝珠帮他把身上盖着的毛毯子拉高了一些,药碗也送到了他的嘴边:“弘晳和弘晋念书去了,我来伺候阿玛,阿玛,喝药了。”
胤礽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便就一口全喝下了肚,然后宝珠又体贴地送了颗蜜枣进他嘴里。
“我听弘晳说,汗玛法这几日也又病了,不过不是很严重,早上我去给汗玛法请了安,汗玛法还问了我阿玛您怎么样了,我说还是要日日喝药,汗玛法听了似乎很担心,又赐了许多补药让我带来给您,不过他说不能乱吃,得让太医先看过了说可以吃的才能用。”
胤礽嘴角微撇了撇嘴,他病了好几个月了,这段时日康熙倒是对他温柔和颜悦色了不少,之前还隔三差五地就会亲自来东宫探望他,各种补药更是赐了一堆下来,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胤礽笑了:“你汗玛法还跟你说了什么?”
宝珠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他叫我不要成日里跟那些叔叔们一块疯玩,一点格格的仪态都没了,被外人看了去要笑话的。”
宫里跟宝珠同辈的只有弘晳弘晋两个,其他家的小孩都在宫外,宝珠确实平日里喜欢找宫里的那些小叔叔们一块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反倒是对和与她一般大的小姑姑们学女红有些不屑一顾,为此太子妃头疼不已,胤礽倒是无所谓,反倒挺乐见自己女儿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当然康熙都开了口,他也不能不管就是了。
“你汗玛法说得也没错,也没说就不让你去练骑射了,不过女孩子该学的那些也还是得学,要不以后嫁不出了。”
“哦……”虽然不太乐意,宝珠也不敢不答应。
胤礽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伸手就刮上了她的鼻子。
盛京。
胤禔蹲在地上握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松着土,新一季的红莓种子半个月前已经种下,如今也发了芽了,正是生机盎然之时。
胤禔的府邸在盛京南郊的一隅,很不起眼的地方,府邸后面靠溪,环境倒是很不错,是胤禔自己花银子买的,康熙给他安排的住处实在不能住,就买了这座庄子,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庄子后门到溪边的一小块地被胤禔开垦了出来做耕地,种些花花草草鲜果蔬菜,虽大多因为不得要领没有收成,自得其乐倒也颇有些意思。
胤禔的全副心思都在面前才冒出土的幼苗上头,便没有注意到弘昱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一下扑到了他的背上,从身后搂着他的脖子撒起了娇:“阿玛阿玛,陪我下棋。”
胤禔笑着回手揽了揽他的腰:“别闹。”
弘昱在他身边蹲了下去,也拿了个铲子帮他一块松土,却也免不了抱怨:“阿玛,您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弄这些东西?不厌吗?”
“打发时间啊你别总是这么急躁,你不是嫌这里脏吗?怎么今日倒是出来了?”
“方才我收到弘晋的信了。”
“嗯?他说什么了?”
胤禔随口问得漫不经心,但弘昱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说二叔病了,卧病在床快有两个月了。”
“太子病了?!”胤禔猛地转过头,看着弘昱:“为什么会病了?!严不严重?!”
弘昱倒是一直知道他阿玛很关心太子二叔,不过胤禔反应这么大还是让他有些惊讶,愣愣看着胤禔,一时说话都有些紧张了:“他……他没详说,应该没大问题……”
胤禔也回过神自己有些失态,心里却着实是担忧,难怪这两个月都没收到胤礽的信,原来他竟然病了,再想到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胤礽病倒在随康熙出外巡视的途中,而且这一病还病得不轻,在行宫养了近两个月的病才回京,一时间更是焦心不已。
胤禔举家迁来盛京已有三年,去年底那疯了许多年的大福晋到底是去了,他也没有再续弦,当然也没有把两个侧福晋扶正,康熙一早不管了他,而且这里离京城千里远,这事便也说不得什么,胤礽基本上是每半个月到一个月与他通一回信,那些寄来的信他都好生收藏着,时不时地翻出来看一看,因而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些,却也不算太难熬。
他和胤礽都相信,他迟早能回去,抱着这样乐观的想法,胤禔甚至都不曾觉得他和胤礽已经分隔两地。
但是现在,胤礽病倒了,千里迢迢之外的他却只能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听到只言片语,连问候都做不到。
在胤禔愣神间,方顺匆匆而来,与他禀报说是京里来人了,上门求见爷。
胤禔有些意外,他来了这里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京里来的人上门来,这便收敛了心绪,起身出去迎客。
来的人竟然是巴尔图,巴尔图笑眯眯地与他问安:“三年不见,王爷倒是越发龙马精神了。”
胤禔打断他的话:“称呼改改吧,爷的王爵三年前就被革了。”
巴尔图一时尴尬,随即又改了口:“是,爷。”
“你怎么来这边了?”
“来办差的,过三两日就回去,想到爷在这边,就上门来拜访了。”巴尔图解释道。
胤禔点了点头,当下就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太子爷他是不是病了?严不严重?病多久了?”
“正要跟爷说这事呢,”巴尔图道:“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天气骤然转凉之后太子爷就病倒了,也没有再上朝了,就在东宫里头养病,听他身边的人说倒不是很严重,就是断断续续地不能全好,不过爷也不用太担心了,宫里有那么多太医盯着,应当是没有大碍的。”
巴尔图这么说,胤禔听着却越发担心,想了想,又问道:“京里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巴尔图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几年其实都挺风平浪静的,皇上自从那回被乱党劫持之后,就心生了忌惮,很忌讳出宫,每年夏天避暑最多也是去南海瀛台,畅春园因为在内城外头,倒是都没去过了,也正因此,有皇上日日坐镇宫中压着,京里倒是太平了许多。”
胤禔闻言笑了笑,这些胤礽在给他的来信里倒是提过,说他如今也是除了宫里顶多就是去三海行宫,连内城的门都没出过。
“哦,对了,”巴尔图继续道:“皇上许是怀疑马齐与太子爷走得近,找由头撤了他兼任的神机营的事务,提了尹德为统领,还有几个月前步军统领开音布年老病逝,托合齐接替了他的位置。”
胤禔挑起眉:“托合齐升了步军统领了?”
“正是。”
胤禔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暗想着托合齐升任了步军统领了,是不是意味着太子爷快要……动手了?
之后胤禔留了巴尔图下来用膳,巴尔图从京里带了几坛好酒来送胤禔,胤禔当下就叫人开了一坛,俩人在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倒也快意。
巴尔图看胤禔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却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满腹心思一般,最后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爷,还是少喝一些吧,这酒后劲强。”
胤禔摇了摇头,又一杯酒倒下了肚。
巴尔图看着心下一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爷是不是在担心太子爷?其实我私下里打听过太医给太子爷开的药方子,单看那个太子爷的病应当不是很重,许是皇上不放心,才让他一直在东宫养病罢了,爷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胤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亲自看到,总是不放心的。”
“要不爷再写封信,过几日我回京给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