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下,很轻,带着点儿孩子气的讨好和淘气,从眉间一直落到嘴唇,邹仪禁不住被这啄吻逗得笑起来,直到他的舌头被人衔住,湿湿热热的吻在一起,他才停下了笑声,沉浸在这个满是桂花香气的吻里。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气喘,邹仪正兀自闭着眼喘气,忽然只觉上身一凉,亵衣被扯开了,露出雪白的胸膛;他长得好,端得是骨肉匀亭,而那肌肤因不曾吃过大苦头没有伤痕,正微微的沁出一掬光来。
虽说是暖和,但到底也算冬天,这么陡然一暴露,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钻了出来,邹仪皱着眉支起胳臂预备起身,却被青毓给压了回去,湿热的舌在他嘴唇处舔了一口,然后如游蛇般往下。
不知吻到了哪儿,他受不住的弓起身子,低低哎哟了一声,然后便摔了回去,只用发红的眼睛瞪着青毓。
他发现他们两个一人衣不蔽体可称得上是狼狈,还有一个领子正严丝合缝的贴在颈子上,未免有些不平衡,他喊了声“青毓”,然而青毓大师专心致志干活,不曾听见,他双手又都被这死秃驴压着挣也挣不开,只好用空闲的腿踢了他屁股一脚。
青毓果然抬起头来,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邹仪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趾高气昂道:“把衣服脱了。”
青毓听闻抬头笑了一笑,勾着嘴角满是痞气,这痞气看得邹仪真是春心萌动,压抑住了抬头吻他的欲望,又重复了一遍,青毓却低下头去,敷衍道:“我正忙着,不如你帮我?”
邹仪冷笑一声,正准备呵斥,却突然剧烈地喘了一声,险些弹跳起来,他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青毓。
青毓笑眯眯的同他对视:“邹大夫可知这天我等了多久,羊入虎口,晚啦。”
邹仪面色通红,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别的甚么,他颤抖道:“你——”青毓却又埋下头去,将被遗忘在犄角旮旯里的话题捡回来:“你之前不是要脱我衣裳么?不脱了?”
说着松开了钳住他双手的两臂,邹仪涨红着脸,一时半会儿犹豫不准是该用这双手给他两拳好还是给他脱衣服好,然而犹豫片刻,他还是颤抖着伸出手去,捏住了青毓的腰带。
他的身体早在桃源村的时候就看得七七八八,只是现在比之那时心境毕竟不同,他的指尖粗粗掠过那些伤痕,有浓有淡,有他说得出来武器的有他说不出来的;这些七零八落的伤痕将这具躯体划得支离破碎,甚至看上去有些骇人。
他的胸口蓦地一痛,轻声问青毓:“我是不是差点儿就遇不上你了?”
青毓愣了愣,抬起头,突然笑了一声,安抚的吻了吻他的嘴角:“这不都过去了,现在可好得很。”
邹仪还想开口说甚么,青毓却突然擒住了他的下颔,眼珠子一刻也不眨的盯着他,眼睛里有满到溢出来的希冀。
邹仪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别过脸闭上眼,默许的咬住了牙。
他感到一个温暖的吻落在他的耳边,轻得像一根羽毛。
青毓说:“谢谢你。”
东山之前在码头帮工做得狠了,困得要命,回去一沾枕头就睡着,正埋头大睡,忽然被一阵刺耳的刺啦声给吵醒了。
他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睛,见是邹腊肠在扒拉房门,一见着东山醒过来就蹦跶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东山身上,也亏得是东山,若是换了个瘦条恐怕被它压得一口气上不来,两脚一蹬就一命呜呼了。
邹腊肠显然不知道刚才是如此危急时刻,东山花了番功夫把它掀下来,它还摇着尾巴舔着东山那张面团脸。
东山愁眉苦脸的同他对视:“祖宗,你要干甚么呀?”
邹腊肠蓦地跳下床,用爪子拍了拍门板。
东山摸了把自己油亮的脑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披衣穿鞋,给开了门。他甫一开门邹腊肠就以离弦之箭之势嗖得蹿了出去,东山不曾料到这肥狗居然这样灵活,过了两秒才一跺脚去追它。
邹腊肠虽然被东山好吃好喝供着,但还不曾忘记自己是邹家狗,它闲来无事竖起耳朵听到了邹仪那儿的动静,想起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青毓,直觉不妙,于是直扑过去,东山赶到的时候它正准备扒拉邹仪的房门。
东山跑到它身边,压低声音道:“祖宗,他们都睡了,你别吵人家,回去跟我一道歇息吧。”
邹腊肠充耳不闻,这时忽然听见一声“咯吱”声,并不响,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却十分突兀。
东山愣了愣,邹腊肠也愣了愣,紧接着就听见邹仪压得极低、咬牙切齿的声音:“青毓你个混账东西——啊——”那尾音颤颤巍巍的,紧接着是一阵水波荡漾似的咯吱声。
东山一愣,然后面孔陡然涨得通红,他在邹腊肠反应不及的当儿一把捏住了它的嘴,然后将它往咯吱窝里一夹,悄无声息地化作一缕烟似的跑了。
邹腊肠不明所以,满腹委屈,被绑进了东山屋内就准备撒泼大闹,然而东山只反锁了门就一掀被子,将自己团成个球,缩在里面不出来了。它百无聊赖的破坏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欣赏它的杰作,于是不甘又寂寞地停下,找到了自己的狗窝将身子一团,也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日,天光大明。
东山昨夜悲惨的失眠了,早上醒来眼里有血丝,看着精神十分不济,他出了门,却见师兄笑容满面的在厨房熬粥做饭。
他本想问邹大夫呢,但转念一想自己脸上一红,就将这话给咽下了,转而干巴巴的和师兄说了句吉祥话。
青毓喜气洋洋的也回了句吉祥话,然后不等东山问,先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邹大夫在房里歇着,别去扰他。”
东山脸红得好似烂熟的番茄,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自己舀了碗粥呼啦呼啦喝了,就钻进房里,再不肯出门。
青毓熬好了粥,还将粥碗放在井水里凉了一凉,待摸上去差不多了才端着进了屋,就见邹仪睁着眼望着床帐,看他来了缓缓将头别过去,不说话。
他心下好笑,面上却不显,将粥碗一放,过去扶邹仪起来,邹仪顺着他的力道起来了,却是瞪着他:“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青毓取了粥碗,舀了一勺将调羹伸过去,邹仪却自己夺过碗勺道:“我又不是大姑娘,自己来。”
青毓似笑非笑勾了他一眼:“昨夜一过,哪儿还有甚么姑娘家。”
这话说得邹仪险些将碗摔在他脸上。
青毓见邹仪真的生气,赶忙将人揽在怀里,亲着他侧脸:“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你有甚么要置办的没有,我替你去。”
昨晚上的事主要还是你情我愿,所以邹仪其实也没多大火气,听了正事便将它搁到一旁,思索片刻给青毓写了份单子,叫他按照这上面采购。
“那行,”青毓笑着挥了挥手,“你再歇会儿吧。”
邹仪听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而昨夜确实折腾得有些过分,他靠着软枕,不知甚么时候睡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东西都操办的差不多,之前蒋钰送他们的船也收拾妥当,蒋钰赶来码头送他们,不由分说的又塞了一小木盒,青毓掂量着沉甸甸的,正准备还给去,她却极机灵的往后退了两步:“别自作多情,不是送你的,是送给邹大夫的。”
说着摆了摆手,毫不眷恋的往回走。
邹仪已经上了船,见着她挺拔背影不知怎地突然十分感慨。
他一面朝岸上的青毓伸出手,一面道:“果真是不一样了。”
青毓顺着他的力道跳上了船:“人总该长大,长大不是坏事,只是许多人长大了就完全变了模样。”
邹仪道:“初心不改,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难。”
青毓却笑道:“一开始就觉得难因而畏手畏脚,一旦有点儿风吹草动便倒戈,确实是难;若是心一横牙一咬坚持下来了,回过头看看,险山恶水不也就那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