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内里构造分两种——床式、炕式。床式就和宾馆的标准间一样,两张单人床。炕式则是东北火炕,火炕的一边还堆砌着具有浓厚东北风情的那种被面大红大绿的棉被、褥子,一张炕能睡下6、7个人。学生们大多不是东北三省来的,活了20年只在电视上见过火炕,什么时候见过真的,一时间新奇得不得了,纷纷表示要在炕式房间住宿。
最重要的是,白天的时候他们入乡随俗地学会了一种新的纸牌玩儿法——拉大车。没有了桌椅,正需要这样一张火炕来撑局子。
学生们集中在几个“蒙古包”里凑局,每间屋子塞了十几二十来个人,深更半夜吵闹喧天。
想玩儿的学生凑不成整数局,总有那么几个人游离在战局之外,目光灼灼地观察战局,等着机会轮换自己上场。
但不包括阮蒙。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从门口探进一颗头的白叶。
“白老师,怎么了?”阮蒙迎过去。
白叶撅撅嘴,“我找小纪呢。在你们这屋吗?”
“他不是和白教授一屋吗?”
白泽对火炕没兴趣,还是选择了绵软舒适的床式房间。可是这十来间“蒙古包”容纳他们这60来个人本来就有些局促。床式房间大多数被娇软的女孩子们分去了,剩下的炕式房间都得挤挤才能都睡下。所以没道理让白泽自己睡一间房。男生们都要睡火炕,阮蒙虽然有心要跟白泽分一间房,但是没有勇气提,所以这个“陪.睡”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身为辅导员的纪浩生身上。
纪浩生表示,老子也才刚刚大学毕业转正啊,内心还是想和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打成一片的,玩儿心也还很重啊!10点就睡觉那是老年人才干的事情啊!牌局凑起好嘛?
所以他就跑出来凑局了,不知道去了哪间炕式“蒙古包”。
白叶:“我刚才撞见白教授在吐。”
这种圈地自萌的农家乐自然不可能在每间“蒙古包”里都设有卫生间,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一墙之隔,男女两边谁出点什么声那是听得一清二楚。白叶刚才跟一个女同学一起去卫生间,一进去就听见男厕那边有人在吐。白叶听了听,觉得那人不像是有人陪着,就拉着女同学又在外边等了会儿,然后瞧见白泽人模狗样地出来了。
就是脚下有点儿飘。
白叶和那女同学把白泽送回去,本想教训一下纪浩生不懂得照顾人,结果发现人家压根没在房间里。当然,这其实怪不得纪浩生,毕竟白泽装得没事儿人似的。白叶倒是有心照顾男神,可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是怎么回事?
白叶气呼呼地跟阮蒙吐完槽,“这小孩儿,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哎,不跟你说了,我去找人了。”
“哎!”阮蒙一把拉住她。
“嗯?”白叶回身。
“呃……”阮蒙放开手,看看白叶,“估计学长也玩儿得正欢,你就让他玩儿吧。难得大家出来高兴一把。我倒是不想打牌,就让我去看着教授吧。直接跟学长把房换了。时间也不早了,老师你就去睡吧。”
“嗯,行。”白叶痛快答应。阮蒙这小男生有多细心靠谱她是清楚的,从每次阮蒙帮她整理的资料就能看出来。肯定比纪浩生强。“那辛苦你了啊。”
“没事儿。”
阮蒙雷厉风行地找到大战正酣的纪浩生,交换房间的事儿一说,纪浩生简直求之不得。“行行行!行李你不用帮我拿过来了,就放那吧。”
于是阮蒙小心翼翼地开了白泽房间的门,进去,落锁。
教授喝醉了。
喝醉了。
醉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偷偷地做许多事情?阮蒙捏了捏兴奋得发抖得指尖,在夜灯黯淡的光芒中轻轻朝床上的人走了过去。
“……阮蒙?”听见响动的白泽睁开眼,有些惊讶。
阮蒙如同入室行窃被抓了先行一般,僵立当场。听白叶的意思,难道不是醉得挺厉害?
“学长……纪老师跟我换了房间,所以……”阮蒙支吾道。
“哦……那你在这儿睡吧。晚安。”白泽说着,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醉得厉害。
“教授,您有没有不舒服?要喝水什么的吗?”阮蒙凑近轻声问。
“我没事儿,你不用管我。睡吧。”白泽轻声应着,倒是真的听不太出来是醉了。
阮蒙听话地睡去了。可是没几分钟又爬了起来。
“教授?”阮蒙小声唤了几次,白泽都没有反应。
“教授,我可以吻你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阮蒙自欺欺人地极小声道。
白泽当然不会回应他。所以阮蒙如蒙特赦般地轻轻吻了下去。
是酒发酵过后的味道,有些刺激,却并不讨厌。
“教授,我想过了。我确实……让您失望了。我不应该目光短浅、故意挂科,我应该更努力,然后读研、读博,直到有一天,变成跟您一样优秀的人,那才应该是我对您表达崇敬、和爱意的方式。”
“可我就是喜欢你呀……一想到明日别后,就是漫长的暑假,新学期开始之后,也不再有你的课,之前的课题也已经研究完成……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能去找你……我怕我总去找你,会让你更讨厌我……可我是那么喜欢你……”
阮蒙半跪在白泽的床边,轻声自言自语。
兀自沉默了片刻,阮蒙决定实施他的计划。
“教授?”阮蒙轻轻晃晃白泽。
“嗯?”反复的推动下,白泽茫然地睁开眼。
“你喜欢我吗?”都说酒后吐真言,他一定要问清楚白泽对他是什么态度!
“……嗯?”白泽慢慢眨了两下眼睛,努力在一片黯淡的光芒中辨识身边的人,“你……谁?”
“阮蒙。教授,你喜欢我吗?你喜欢阮蒙吗?”阮蒙固执地问。
白泽抬了抬手,似是想要触碰他。阮蒙愣了愣,急忙伸手握住了白泽了手。然后他便看见白泽阖着双眸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阮蒙觉得自己从那笑容里读出了“这还用问吗”的意思。
阮蒙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抓着白泽的那只手放在心口,俯身急道,“教授?教授?别睡。你、你喜欢我的……是吗?”
白泽努力睁了睁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模糊的黑色人影,“阮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