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情况和感情的处理方式同样让他怜悯而担心,因为这样的他不可能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在无尽的发泄中消磨掉自己难以自持的难过,不知道他现在心里要承受多少隐忍不发的痛楚。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坐在车上,情绪低迷,连空气都沉默下来。
夏安年忽略了谢羽清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离开的方向。
那里,有他喜欢的学校,有他相处融洽的舍友和前辈,有他温馨的小家,有他的猫,有他的人。
那里,盛满了他这段最流光溢彩的青春,盛满了他的欢笑和难过,他的挣扎纠结和决断,也盛满了他难以割舍哪怕一分一毫的过往。
不知道蛋黄怎么样了,夏安年想起那只聪明的小家伙,如果家里来了一个新的家长,不知道蛋黄会不会拒绝,会不会想念他的味道。
然而现在,身后的那一切仿佛也都长了腿,沿着与他相反的方向不回头的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切他曾经存在在那里的痕迹都会消失。
等到回去之后出了国,这一切就都没有了,这曾经紧缚在他身上心心相连,如今背道而驰的一切,也就都随了那易逝的东风,没有了。
即使是他先放的手,即使是他决定的离开,是他妥协着说了不再见,心里还是会痛啊,会遗恨,会不停的唾弃着自己曾经的决定。
即使是因为父亲的压力,即使是不得已做出的决定,和许致言分开这件事情,都是他先单方面的给出了结果,是他先放弃了曾经说好一生一世的誓言,是他做了那个背弃誓言的混蛋。
夏安年突然就恐惧起来。
如果许致言突然发现他不见了,发现他甚至没有打任何的招呼就一个人去了异国他乡,发现他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曾经说好的一起争取,那么,许致言还会爱他吗?还会愿意再和他这样一个懦弱的人在意吗?还会永远无条件的支持他吗?
他自己呢?
做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远走之后,即使有一天能够重逢,甚至能够再说上一句话,再在一个桌子上吃上一顿饭,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的爱着许致言吗,还能坦然而没有愧疚的大大方方的站在许致言面前吗?
每一分每一秒世界都在变化着,等到他能够真的再见到许致言的那一天,不知道他们相关的一切又已经发生什么样大的变化,甚至于他们会因为这些堆积起来的变化,由想要不停靠近的南北极变成无法控制却又不停排斥的同级。
这样的一切太恐怖了,只要想一想就仿佛已经迎来了世界末日。
夏安年忍不住紧紧的扣紧手指,只有掌心越来越锥心的疼痛才能让他确定这一切只是幻想,还没有发生的幻想,还能够来得及改变的幻想。
不,他不能就这样没有任何交流的离开,也不能就这样,放弃那个可能是他毕生快乐的人。
夏安年轻轻抬了抬眼皮看着前面的谢羽清,和那个越来越近的陌生公寓,夏安年心底更是沉了沉,仿佛已经走上了远离许致言的不归路。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怜
谢羽清下车前看了眼依然低垂着眉眼,静静的坐在后车座上的夏安年,不知道要不要提醒这个可怜的孩子下车。
夏安年现在这个样子,安静又小心的蜷缩着,看上去万念俱灰的样子,甚至已经没有了任何态度和希望。
从看见许致言到现在,夏安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发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谢羽清却能从他低垂的眼睛上,看出眼泪的痕迹。
也许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强迫和威压,这个孩子就会自愿出国了,即使这样的状态让他付出了更心痛的代价。
谢羽清还是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夏安年的肩膀,见他抬头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波澜,是能看到眼泪流下的淡淡水光,不由更加心疼。
夏安年静静的跟在谢羽清身后上楼,紧抿着的嘴角和身旁紧握着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手,明显的透露出他的紧张。
当然也有人把这样的表现看做是勉励压抑的心痛,比如谢羽清,比如即将知道事情经过的夏叶东。
然而此刻,进手术室之前的夏叶东已经打了好几个催促他们回来的电话,但还没有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夏安年跟在谢羽清后面进了他的公寓,安静的接过谢羽清递来的水,双手捧着放在膝盖上,还是低垂着头没有看那个眼里有着怜悯和心疼的叔叔。
他不知道谢羽清是什么样的心态,是以什么样的感情来面对他这个——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的爱的结晶,他甚至不能理解谢羽清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看待自己孩子的表情,他原本也不是会讨大人喜欢的孩子。
如果是他,夏安年自虐一般的想象着自己跟许致言和另一个女人的儿子相处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到了谢羽清这个年纪,一切青春往事已经尘埃落定很多年之后,会有什么表现和态度。
但是现在,在看到一个没有暧昧的女生给许致言整理领口他就嫉妒的快要发疯的现在,他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会真的疯狂的,也许会伤害自己,也许辉忍不住伤害无辜的别人。
夏安年害怕那样可能成为事实的未来,也害怕那样有着黑暗情绪的自己,他之前从未知道过爱情可以让人变得美好,却也可以让人变得疯狂,疯狂到迷失自己。
谢羽清看他只是捧着水杯却没有动作,不由叹了口气。
与之前一定要和许致言见面,对未来还有着无限期待的夏安年相比,他反而更加担心现在这样的情绪低迷的夏安年。
他不再会因为想要胁迫夏叶东妥协而拒绝吃饭,拒绝说话,甚至是拒绝睡觉。
但是,他的生理机制可能因为主体的伤心而生理性的拒绝摄入食物和能量,甚至潜意识里已经在走向自杀的道路上。
谢羽清对于这样的感受再了解不过,那段往事像是一颗深入骨血的钉子,即使已经锈迹斑斑,依然难以移动的钉在心坎上。
没有千疮百孔,但唯一的一个伤口,已经足够让承受的人想要自我毁灭。
那个时候,他任性妄为的伤害身边的人来发泄自己的痛苦、愤怒、委屈、嫉恨和难过之后,有些东西却依然难以缓解,甚至有一个人独处时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最终,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躲在没有人迹也没有阳光的地方,像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虽然他也是那个心痛的受伤者。
他并没有想要不吃饭,甚至没有想要死去的感觉,但他的身体,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都在拒绝着。
最终,是他的母亲在已经闲置多年的阁楼上找到了自己已经失踪了两天的小儿子,他已经不记得当时女强人的母亲哭泣的样子,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的眼泪一下一下砸在自己脸上的感觉,泪水才出眼眶,还是温热的样子,却在心里滴出了冰冷的坑洼。
最后是如何放开的谢羽清反而记不清了,也许时间的橡皮擦自有它令人伤口逐渐愈合的功能,也许是之前的生生死死已经消磨掉了他泰半的力量和热情。
他甚至忘了当时第一次听到夏叶东和那个女人有了一个孩子的感觉,他只是想夏叶东一直理解的那样,作为一个关系不亲不远的朋友出席了小家伙的满岁宴席。
他把自己伪装成并没有发生一切的样子,事实上,他的一场可以为之而生也可以为之而死的感情,几乎所有去参加满岁宴席的同学都不知道,那近乎只是他一个人的爱情。
已经分开挺久的同学总要找些可以调侃的话题来热场,难以避免的大家就开始调侃明明年龄要更小一点,却总是像个老妈子一样看着夏叶东的他。
听着所有人在调侃两个人大学时候的关系和刚开始的形影不离,调侃夏叶东有了自己的俏佳人终于可以离开他这个“谢妈妈”的怀抱。
谢羽清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是怎样控制着情绪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调侃下,一路维持着自己来上显得格外真诚的笑脸。
他看着那个笑的像个傻子的那人紧张又怜爱的紧紧抱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看着他跟身旁的妻子幸福的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