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说完这些话,趴在秋宁旁边大口喘气,可是能吸到空气越来越少。
他苦笑了一下,道:“对不起,留你一个人……”
然後伸手紧紧抱住秋宁,亲昵地和他靠在一起,任由眼泪濡湿他们相贴的皮肤。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洒在两个亲密相拥的人身上,金色的粉尘将他们包裹,变成了一道飘渺的剪影。
秋宁在沈沈的梦中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盘旋:“阿宁,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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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小秋和皇帝还会见面。正文里滴肉就酱紫啦,以後在番外里补大餐。
☆、倾国太监(八十八)阴阳路2
秋宁觉得自己睡了好长时间,睁开眼时四周一片黑暗,伸手去摸身旁,空空如也。他惊得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车厢,身下垫著厚厚的褥子,还盖了棉被,可是车厢的窗子和门紧紧关闭,只露进几丝微弱光线。
他去推门窗,全是由外面锁起来,推不开。衣服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触手发硬,是干涸的血迹。他心慌起来,到底出了什麽事?步随云在何处?这血又是怎麽回事?
他大力拍门,扯著嗓子喊,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最後在他准备用内力震开车门时,外面传来一个漠然的声音:“我等奉步夫人之命送公子回王府,请公子莫让我等为难。”
秋宁听後,稍微松了口气,忙问:“步先生在何处?”
外面沈默一息,答道:“待公子回到王府自会知道。”
秋宁无法,只得安静地蜷坐在漆黑车厢里。他叹了口气。终於还是逃不掉,随云大约会有办法处理……心脏没来由地一疼,随後急速地跳起来。秋宁用手按住胸口,把头埋在膝盖上,有种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慌乱。为什麽心会这样痛?为什麽会有想流泪的感觉?
……
马车日夜兼程,只花了三天便回到定州。秋宁照旧被送到以前住的小院。步凌波始终未露面,秋宁再三要求见她或玄天赐,侍卫只让他耐心等待。他说想见步随云,侍卫干脆不答话。秋宁无法,只得乖乖待在小院里。
隔了两日,步凌波终於出现了。
她浑身缟素,脸色灰白,眼睛红肿,见到秋宁时,未开口就湿了眼眶。
秋宁只觉不祥,颤抖著声音问:“阿姐,随云呢?”
步凌波用衣袖颜面,边流泪边轻声道:“萧神医说找到你们……我们赶去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在睡觉,後来才发现随云他已经、已经……萧神医说他没救了……”
宛如晴天霹雳在秋宁耳边炸响,顷刻间,他眼前发黑,双耳无闻,身体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步凌波忙伸手扶住。好容易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失神地喃喃道:“不……不可能……”
步凌波心痛难当,呜呜咽咽地低泣道:“随云他,逃婚那天,便没想活下去……他这是在拿命表明,宁死也不负你啊!”
秋宁胸口如刀剜般大恸,眼里一片模糊,犹如末日来临,举目四顾茫茫无岸。
他双目愣愣地望著前方,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脸颊,神智恍惚地反复道:“我不要他死!他成婚也没关系……我不要他死……”
步凌波看他这个样子越发心疼,勉强拭去泪水劝道:“你,节哀……这是随云自己的选择……”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推到秋宁面前,“在随云身上发现的,你看了便知晓他的心意。”
秋宁慢慢低下头,拿出信纸,展开细读。步随云在信上剖明心迹,绝不愿为苟活而背叛秋宁,另外请玄天赐让秋宁接替自己的位置,协助玄氏夺取江山。除了一番肺腑之言外,他详细分析了秋宁的擅长,说明将重任委托给秋宁的种种好处。
步凌波边拭去泪水,边幽然道:“随云这样做,既是要求玄氏善待你和你的族人,又是给你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从今往後你便是玄氏麾下重臣,谁还会因为你的过去而轻视你?他用心如斯良苦,阿宁你可明白?”
秋宁紧紧捏著信纸,流著泪笑道:“他将这样一副重担放到我肩上,是怕我想不开……可是,他成全了自己的真心,却留我独活於世,这算不算狠心?”
“他若不是这种人,你又怎会爱他?”步凌波伸出双手握住秋宁的手,低声道:“你现在是随云的未亡人,去送送他吧?”
……
秋宁披麻戴孝,怀抱七弦琴,缓步踏入玄王府内的灵堂。
他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表情,紫瞳深澈晦暗如幽海,身形挺拔如修竹,一步一步稳稳地踩在黑色玄岩地面。他穿过层层飘舞的灵幡,宛如穿过时光的迷障,慢慢的走向他的爱人。然而,他的脚步最终被黝黑的灵柩挡住。
不过一层薄薄的棺木,却将他们生生阻隔在阴阳两端。
秋宁静静地注视著写著步随云名字的灵位。紫眸里逐渐泛起水光。令人骇然的是,那光影里竟漫开殷红,看上去仿佛他的眼里含著的不是泪,而是血!
他盘腿坐下,将琴置於膝盖上,清越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如水过山石,奔腾入海;如朽骨生花,春回大地;如云开霁散,雨过天晴;如生命之流,奋力向上……如世间一切不可说,不可避,不可挽回的事物消逝,生生不息。
水邱静揉著眼睛悄声问身旁的苏忠,“这是什麽曲子?”
苏忠表情肃穆地答道:“我族的安魂曲。”
秋宁长睫轻阖,黑发从鬓边垂落。他的神情专注,好似是在用灵魂演奏一般。
琴声在安静的灵堂里盘旋回荡。渐渐地,一阵低泣响起,随後哭声越来越大,在场诸人都掩面哀哭,尽情宣泄著对死者的悲思。
随著众人逐渐止住哭泣,琴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曲终。
两道豔红的血泪从秋宁闭著的眼中缓缓流下。
靠得近的女眷忍不住惊叫出声。
苏忠快步过去扶住他,关切问道:“公子,你的眼睛?”
秋宁摇了摇头。挽住他的手,缓缓站起来,平静地道:“过两天就好了。”
忽然灵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窈窕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高声叫道:“随云哥哥!”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震惊──来人竟是据说已经薨了的辰妃,玄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