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钱进了房间，从他衣柜里取下一条比较肥大的半身裤，瞥见最下面的一堆白色贴身衣物时心里跳了两下，要不要拿内裤呢？他也没让拿，自己随便动了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算了，反正在他自己家，挂空挡也无所谓吧。
关上衣柜门后他叶钱扫视了一眼这个房间，蓝色为主的装修风格，地板墙壁上看起来是直接泼墨上去的效果，简单粗暴。嗯？视线扫到床头上的几页白纸，眼神很好的他一眼就看到了第一页上方标题里大大的两个字——“合同”。
他瞥了眼门口，几步跨过去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这不是沙子要找的那份文件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赶紧又抬头瞅了几眼门口，慌乱地想拿手机出来拍照。一摸才想起来他手机放在了酒吧，又不能直接拿走那太容易知道是他了。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再次发掘出高考前几天那种一目十行的本领想要把大概的内容记下来，看了大半页了他才猛然醒悟，这不是一份关于价格的合同么，那他只要把数字记下来不就行了？太慌张导致脑子都不清楚了。
找到了需要的那一页，可是原本的价格数字被人用笔划掉，在下面手写了一个新的，他想了想把两个数都记在了脑子里。
把东西按原来的样子摆好，叶钱深呼吸了几下才出去，然后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浴室门，把裤子从打开的一条缝里递了进去。
“谢谢啊。”尹莫翔在门后面说。
叶钱都没了兴趣去猜他是不是已经脱光了，心里满是做贼后的心虚，他咽了口口水说：“尹老板，我先走了啊。”
里面没有回应，大概没听到，他摸了摸鼻子朝门口走去，看到沙发边一片狼藉的模样时停了下来。算了，好人做到底吧，就当是补偿了。
把客厅里收拾干净后，叶钱提着一个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垃圾袋下楼，其实他自己身上也沾了血，只不过衣服是黑色所以看不太出来。
一起在电梯里的一对情侣明显在议论他，不过他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到。
回酒吧的路上被风一吹他才觉得全身酸软得不行，歇都没歇一下地工作了三个多小时，又扛着尹莫翔那么大个人一路回去，还连着被猫吓了好几次……
拿到了信息，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端盘子，他从后门溜进酒吧到换衣间拿了自己的衣服手机又赶紧溜了出来，披上外套，打了个车回家。
当天晚上，一向没失眠过的叶钱居然失眠了！
可能也不算失眠，就是睡不踏实，一阵热一阵冷，一阵醒一阵睡的，梦里一会是俩铜铃般大的赤红色/猫眼睛，一会是尹莫翔温润深邃的眼眸，一会是猫大叫着扑他身上来，一会是尹莫翔轻轻地对他眨眼睛，“钱钱别怕。”到最后，只剩下了眨眼睛那个动作，眨眼睛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还好第二天是周末……他迷迷糊糊地想，在天都已经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也没睡多久，他就被一阵吵嚷声给惊醒。默默听了一会，发现好像是他爸来了。他爸上上星期才来过，怎么又来了？而且老太婆似乎骂得格外凶。
“……你个混蛋犊子哦***不要老娘不要自己的儿子还不许我们说……我老太婆的钱丢了报个警都不行你龟儿子良心怕是长屁/眼里了……怕别人知道就不要来嘛还来个求**……我老婆子哪天死在这破房子里都没人知道……钱娃子也想我死，你们都想我死我现在就下去你**就用你那车把老太婆给撞死算求看我老太婆的骨头硬还是你那瞎逼车壳子硬……”
“娘……我也没说什么啊我的意思是钱丢了就丢了你没必要把我……娘！娘……叶钱！叶钱！快来拉着你奶奶！叶钱！……”
“老太婆让你丢脸了你个混蛋龟儿子，你让我去死我撞死了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这些小崽子就都快活了混蛋玩意你别拉我……”
叶钱闭着眼没动，脑仁突突地跳，听到声音朝他屋子这边过来的时候才翻身起来，他拉开门走出去，一把扯过哭闹的老太婆大吼，“你他妈闹够了没！闹够了没！你要死就去死，我就是巴不得你早点死！你们全都死光了才好！”
老太婆愣了下，随后一下子软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又转头对呆住的叶来金吼，“你他妈又来干嘛！你能不能不来了啊！你能不能去死！”
叶来金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几秒才拉着他的手道：“小钱儿你怎么了？我是爸爸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滚！”他甩开来拉他的手，叶来金扶住栏杆才站稳脚，看了他们几眼啥也没说自觉下楼走了。
叶钱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病了，因为他脑袋很痛，背很痛，腰很痛，全身都痛。看也没看伏在地上的老太婆，他转身回了屋轰地一声甩上门，倒在床上继续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隐约听见老太婆在门外叫他吃饭，他摸过床头上的一本厚词典，狠狠朝门砸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又有人在门外叫他。
“叶钱儿叶钱儿叶钱儿……”是沙子，他艰难地坐起来，裹着被子过去开了门。
沙子看着他通红的脸傻了眼，“钱儿你怎么了？”
叶钱没理他，转身又倒在了床上。沙子把掉在床边的词典捡了起来，伸手去摸他脸，“操怎么这么烫！叶钱儿你发烧了？起来去医院！”
被沙子架到了医院，叶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输液，身上还是非常烫，烫得像是要把皮肤烧起来，但身体里面却是一阵阵发冷，冷热交替，像是用火在烤一块冰，而那块冰还死活不化。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感冒发烧了，明明昨晚睡觉之前还好好的。
沙子在他旁边自责地嘀咕，“……都怪我，我昨天就不该让你去替我，我应该跟猴子哥说一声换别人去的，你身体多好啊居然生病得这么厉害，一定很辛苦吧叶钱儿叶钱儿叶钱儿……”
叶钱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视线停留在从大厅走过去的一男一女身上，哦不，不是走过去，男的坐在轮椅上，女的在后面推……那就是他昨晚上没来得及见到的女主人吧，很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叶钱儿叶钱儿叶钱儿……”
直到俩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收回注意力，“嗯？”
“对不起啊，”沙子苦着脸，“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叶钱想翻个白眼，但实在是没力气翻，只是拿脚碰了他一下，“不理谁也不能不理你啊，你妹妹怎么样了？”一开口声音像一夜回到变声期那么哑。
“嗨我……”提到这个沙子的情绪明显低了下去，扭捏了半天才把事情经过和他说清楚。原来妹妹并没有被人打，而是交男朋友了，同班同学，还是前后桌，上晚自习的时候，男同学想和妹妹说话就从后面伸手拉她胳膊，可能没注意指甲刮痛了妹妹，然后妹妹瞪他一眼就转过去等男同学道歉，男同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没有道歉，然后妹妹就觉得男同学不爱她，很是委屈，一下课就给哥哥打了那个电话。
“然后呢？”叶钱很佩服自己在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时候还能把这么复杂的事理清楚，“你没有去把那个男同学揍一顿吗？”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了，敢刮小曦的胳膊，我当时就让小曦把那小子叫出来，我非得宰了他臭爪子不可，小曦也同意了，可是……”沙子委屈地瘪瘪嘴，“一见面我还没动手呢，小妮子就跑上去护着那小子，然后当着我的面狠狠秀起了恩爱，也不管我了，我想着和好了我就带他们去吃个夜宵吧，结果俩人全程你一口我一口的喂，明明以前小曦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想着我，我回来的时候她也不说送送我，我就眼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夜晚的地平线上……”
“……叶钱儿，我怎么有一种失恋的感觉？哦不，是失去了全世界的感觉……”沙子重重叹了口气。
失恋……貌似就是他刚刚看到那两个人时的心情啊……叶钱张张嘴想说其实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想了想还是打住了。估计他说了沙子会追问十万个为什么，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你不是还在找桃花吗？
是啊，桃花找着了，别人家树上的。
哎！他在心里也重重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安慰我？”沙子难过了会看着他问。
叶钱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说不出话来。沙子立马不难过了拍着他背说：“行行行，不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叶钱的感冒持续了好几天，发烧当天就退了下去，但一直处于有点小咳嗽的状态，嗓子也半吊子似的哑着。沙子没去那酒吧继续上班，因为叶钱把自己记下的合同信息告诉他了，他转告给了猴子哥得到了表扬。当然，叶钱没说是在尹莫翔家里看到的，而是编瞎话说是去办公室送水时顺便看到的。
这天，叶钱下了课正在学校外面的路上走着，打算到他常去的一家精品店里淘个耳机，家里那副最近用起来老是有沙沙沙的声音。
“喵……”
头顶传来一声猫叫……真的是头顶，不是前面不是身后不是左边不是右边，是……头顶！
他保持着一只脚往前迈的姿势定住，缓缓抬头看到头顶的树杈子上窝着一只白猫……一只白猫……白猫……尹莫翔的那只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