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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戾气重_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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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官这个范畴来说,和藩王作对是很大程度上的政治正确,只要己方和藩王发生冲突,那一定是藩王为非作歹,劣迹斑斑,能在和藩王的斗争中获得胜利,比如说把晋王赶出京这种的,那够得上吹好几年了,而且立时就要比同侪高出一头。

  这种成就不只卢文滨想刷,许多人都想。

  自皇帝登基以来,一直没有什么革新的大动作,平静的水面之下,其实已经酝酿着一些人的蠢蠢欲动,于是借由这个机会,纷纷探出了头来,或博名,或求利,你方唱罢他登场。

  皇帝起先沉默,但随着弹劾奏章的日益增厚,终于不得不再度给出了回复:晋王封地初定,太原王府尚在修建之中,待建成后,便令晋王就藩。

  藩王成年就藩是祖制,但皇帝舍不得儿子,想留儿子在身边多呆几年的也有的是,并且皇帝找的理由是说得过去的,王府还没建好,总不能让晋王到了太原去租房子住罢?

  这个答复不能令卢文滨满意,王府不是一件小工程,皇帝有心操作,盖个三五年都是常事,事情一拖下去,就不可控了,他到手的政治资本要跟着逊色许多。

  第三封弹章跟上,同时一大批各色跟风的蜂拥而上,事情整个发酵开来,从侯府姑娘失踪案正式进阶成了勇斗晋王案。

  作为最早发现了这个“机遇”并果敢站出来的人,卢文滨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弹劾的主力并领头人,一时间春风得意,风头无两。

  翰林院里凑这个热闹的也有不少——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不参白不参嘛,再说了卢文滨论资历是后辈,眼看着他如此风光,难免有人起了争竞之心。

  想盖过卢文滨这个首倡人,方法很少,但不是没有:串联起来上联名弹章,分量自然更重。

  苏长越就被“串联”到头上来了。

  来寻他的人原本把握满满,官场里没有掩不住的事,苏父当年的战绩,人人都知道的,作为他的后代,面对这种几乎零风险的弹劾还能怂了不成?

  但苏长越偏偏拒绝了他,并且态度明晰地道:“晋王当往封地,但不当因此事往,他过不至此。”

  这句话的意思有点绕,不过也并不难明白:他认为藩王就藩是应该的,但这是一件独立的事,不该和章二姑娘案纠缠起来,导致出一个因罪被罚往封地的结果。

  他的最终观点和弹劾众人保持了一致,但却推翻了卢文滨弹劾晋王的起源。

  这句话传扬出去,作为“非主流”,苏长越的名声,嗯——有点不那么好听起来,卢文滨当然更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的机会,如批发一般,再度上了第四封弹章,这回把苏长越一起扫进去了,说他“逢迎藩王,毫无风骨”。

  这句话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对于清流官员来说,是十分厉害的指控,相当于是政治面貌上出了问题,对以后的升迁都会造成障碍。

  同苏长越交好的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来劝他,赶紧上封奏章弹劾一下晋王得了,不赶紧洗白,拖下去坐实了就麻烦了。

  苏长越一一谢过,却是沉默无言——其实他这时候不管做什么反应对卢文滨来说都是有利的,他上弹章,是附骥于卢文滨;不上,那就等同于把自己跟晋王划到了一边,自毁前程。

  对于卢文滨来说,后者要对他更为有利,当下抓紧时间攻击他,虽然苏长越和晋王毫无来往,两个人对面都不相识,但不妨碍卢文滨死命把他们捆一起去。

  事情闹得太凶,虽然苏长越照常上下值,一个字没有提过,但珠华还是从别的渠道听说了,当晚小心翼翼地问起来。

  苏长越简短地回答了她:“没事,我想再看看。”

  他面色如常,声调也不见起伏,但珠华直觉他的心情有点沉闷,她心头有许多话,终究还是忍了没说——并非所有不开心都需要安慰,她奇异地能理解到苏长越此刻的感觉。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找不出来——或者察觉到但不确定,有疑问,扛着压力,想等一个破局或者结局,他暂时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事态又将进化到哪一程度去,所以没办法跟她说。

  对手在步步进逼,隔日,珠华在燕郊那块地上的佃户跑来给她报信——其实就是原来的张农户,珠华不可能自己跑到燕郊去种地,她把地买到手后又托那个中人在附近招几个佃户,张农户虽然卖完地就搬走了,但一时割舍不下,时不时还会绕回来看看,恰跟中人碰上了,两边一聊,张农户知道了中人的来意,就动了心思。

  他在这片土地上耕种了大半辈子,别的什么也不会,如今这块地卖了,手里得了钱,虽可以拿来再去买地,但假如再碰到那等不讲理的豪强要怎么办?即便他的霉运走完了,不会再碰到,可他的下一辈呢?京城这块地界,能压死他这等小民的人实在太多了。

  扛着卢舅兄那一年多的苦痛日子留下的印记太过深刻,张农户思来想去,最终下了一个颠覆他祖祖辈辈生存习惯的决定:他不买地了,他要把卖地得来的钱攒下来,把两个小儿子全部送城里上学堂去。

  张农户以前的收入其实也供得起儿子上学,但一般的识字教育跟正经谋求功名不一样,后者的投入要大非常多,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投入,没有产出,作为农家来说,同时家里还要少掉种田的壮劳力,正经是要下不小决心的。

  张农户下了这个决心,就去托中人传话,他愿意给珠华当佃户,求珠华仍把地给他种,他保证按时按比例交租,绝不拖欠。

  珠华从跟张农户打的一点交道里看出他是个秉性执拗的人,这样人一般不大精明,但比较老实,不生花头,她找谁种都是种,就交给张农户也没什么不好。

  双方便议定了交租比例,张农户欢天喜地地又搬了回来,仍旧在旧日田地上耕种起来。

  这一日他从燕郊来,一路打听着到了苏家,来给珠华禀报一个不好的信息:“那卢砍头的又来了,阴阳怪气地威胁小人,说奶奶当日从他手里抢了地,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让奶奶识相的话,就把地卖还给他,不然他就要让人把苏老爷参到罢官,到时候那块地还是要落入他的手里——呸,做他的白日梦,这种恶人,将来死了都没地埋!”

  张农户说着,气得整个脸膛都涨红了。

  珠华心下大怒,卢文滨还没怎么样呢,身边的鸡犬就仗势成这样!

  忍怒安抚了两句张农户,留他吃了茶然后送走,候到苏长越回来,犹豫几番,还是把这事和他说了。

  她不想再给苏长越增添烦恼,但家里的事不告诉了他,万一生出什么与他有害的变故就不好了。

  “苏哥哥,你心中有数就行,这事我会处理的,我才不怕他——”

  苏长越打断了她,目中闪着奇异的光:“他威胁说,卢文滨要继续参我?”

  珠华忿忿点头,苏长越却笑了,露出这些天来少有的放松笑容,居然还屈指弹了下她额头:“生什么气?来,你看我先参他。”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还看不明白,表着急,情况下章就明白啦~~~~

☆、第158章

  事态一路激进至今,看上去再也控制不住,其背后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稳准地抓住了时机,从章二姑娘案起,牵扯晋王,再与就藩祖制捆绑,最终好像顺理成章地,让皇帝与上书弹劾的官员们站到了一个对立的位置上。

  晋王应不应当就藩呢?

  应当。

  早几年可以吗?

  可以。

  晚几年行吗?

  也行。

  这是一件本来没那么矛盾的事,皇帝登基以来虽然有些偏宠晋王,但他对太子的看重更加明确——定年号的同时就封了长子为太子,跟着把一套詹士府的辅臣也配置齐了,毫无推脱为难。

  在东宫储君稳如泰山的情况下,作为小儿子的晋王刚成了亲,皇帝舍不得他,想留他在京里多住两年,文臣们对此并不会太过敏感;过两年他要是还赖在京里,那时再上书也不迟,此刻就急吼吼地跳出来,达不达得成目的另说,反倒有显得自己不近人情、吃相难看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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