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小王并不介意她先走,只顾幽幽抱怨说:“菜都浪费了……”
在他的碎碎念中,钟艾拿起桌上的账单看了看,三百零一块。她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掏出一百五十块和一枚钢镚儿,拍在桌上。
“咱俩AA制,我多出一块!”说完,她一阵风般飘走。
“……”
打车赶到警察局,钟艾还没迈进询问室,便听到激烈的争执声传出来——
“警察大哥,他就是小偷,真的。当时我一摸钱包没了,马上回头看,就瞧见这人站在我身后,面色潮红,额角冒汗,明显的做贼心虚啊!”阿美尖着嗓子控诉。
“警察大哥,我真是被冤枉的啊!我有病……不骗您……”斯文低哑的男声,似想要辩解,却结结巴巴地难以组织语言。
“有病你不在家歇着,跑车展干嘛去啊?!哦,难不成是想看车模吧?是不是看见坦胸露背的美女,你还准备耍流氓呢?那我可立功了,原来逮着的不仅是小偷,还是个变态色魔!”阿美简直气炸了。
钟艾掏了掏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抬脚走进询问室,却在看见被指控为小偷的那个男人时,她猛地顿住了脚。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拧起眉毛。
阿美和小偷都要张嘴抢答,却被警察大哥一记犀利的眼神给拦下了。得知钟艾是阿美打电话叫来的朋友,警察大哥客观地阐述了事实:
阿美去车展给车模化妆,傍晚收工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包被偷了。车展人流量大,本来很难抓现行犯,但偏偏这小偷倒霉,竟然让阿美当场给生擒了,扭送到警察局。可警察一通好找,却没从小偷身上找到赃物,而且对方也死不认账。
钟艾了然,她深瞥一眼坐在墙角那张小板凳上的年轻男人。此人两条长腿憋屈地弯着,衬衫领口被撕破,耷拉着脑袋,依稀可见白皙的脸上被抓出三条血道子,那副模样狼狈至极。
“现在他为了抵赖,居然说自己有神经病呢。”阿美气呼呼地补了句。
“他确实有神经病。”钟艾一脸好笑又好气的表情。
“啊?”这下不止是阿美错愕了,就连气定神闲的警察大哥都不免面露惑色。
钟艾走过去,推了推所谓的小偷,“杜子彦,你先深呼吸,放松点。你去车展干什么了?你不知道那儿人多么?”
看见心理医生,杜子彦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他深吸几口气,扯了扯嘴角:“我妹想换辆车,让我过去帮她看一下,哪知……”
哪知一进现场,他就开始感觉到不舒服,转身想走的那一刻,却冷不丁被阿美指着鼻子大叫,“小偷,他是小偷,别让他跑了!”结果热心民众一拥而上,生生把他擒住了。他越想解释汗流得越多、脸也越红,看起来自然更像小偷了。
真相来得太突然,阿美一时消化不掉,只睁大眼睛,干瞪着杜子彦。
警察大哥一脸嘀笑皆非,忍不住数落两个当事人几句:“以后搞清楚情况再报警,别浪费人民群众的资源,现在我们的人还在调现场监控呢。”说着,他敲了敲桌上的笔录,“你们俩在这儿签个字,没事儿赶紧走人吧。”
“……”
天色微黯,华灯初上。
乌龙事件落幕,三人一起走出警察局。
来到警局门口,杜子彦的社恐症状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掬一把辛酸泪,他语带感激:“钟医生,你简直是我的贵人,我刚才差点被这个小胖妞给虐死了。”
站在旁边的阿美自知理亏,心虚地朝他笑了笑,“好啦,对不起还不行么!要不咱们一块吃个和解饭去?”折腾半天,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杜子彦到底是个男人,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他双手一摊,耸肩道:“我没意见。”他转头看向钟艾,“你呢?去不去?”
钟艾摸了摸肚子,“也行。”她晚餐本来就没吃饱。
三人正要走,杜子彦突然一拍脑袋,“糟了,我忘了个事儿。”
不等钟艾和阿美展露出疑惑的表情,一道低沉但不喑哑的男声陡然从他们身后袭来——
“你们要去哪儿?”
钟艾怔怔地转过身,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天噜惹,我男神来了!”阿美欣喜地大喊一嗓子,丢钱包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糟心了。
“呵呵,瞧我这记性,我叫了泽哥来救驾的。”杜子彦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上,他拍了拍季凡泽的肩,“你来晚了,现在没热闹看了。”
季凡泽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视线越过杜子彦的肩膀,他只一瞬不瞬地看着钟艾。
不期然的四目相对,钟艾很快错开眸光,她一时扯不出合适的表情来,只得微垂着脸。路灯温黄的色调洒下来,地上斑驳的树影随着夏风微微晃动,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波澜不平。
季凡泽没说话,薄唇轻轻抿着,那抹抻平的弧度里看不出情绪。自从一个星期前和这女人在医院门口不欢而散,他到现在都仿佛还没从内伤中恢复过来。
……这俩吵架了?
另外两人就这么觉出味儿来,杜子彦和阿美这回倒是默契十足,相互眨了眨眼。
转瞬,他俩一人搂着一个,“走,咱吃‘和解饭’去啊。”
?
☆、蜜方二十七
用餐地点是杜子彦选的,老北京涮肉。
涮肉馆坐落在胡同的四合院内,包间古色古香,由木制镂空雕花屏风隔开,外间装点着大红灯笼和传统字画,里间的餐桌上支着个景泰蓝火锅。
趁季凡泽和杜子彦点菜的功夫,阿美凑到钟艾耳边,小声说:“今天的事儿你可别跟沈老大说啊。我给车模化妆接的是私活,要是让台里的人知道,我的饭碗就不保了。”
不等钟艾点头,她就感觉到对面飘来一束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沈老大”这个称呼,那束目光带着丝丝入微的寒意。可当钟艾“嚯”地抬眸看过去时,季凡泽却在四目相对的前一刻僵硬地挪开了视线。
速战速决点好菜,服务生刚要转身,突然又被季凡泽叫住了。
“您有什么吩咐?”服务生恭谨问道。
季凡泽挑了下眉角,语气淡然:“加碗凉皮。”
杜子彦惊诧了,手肘曲着,搭在对方肩上,“你换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