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对十六的戒心也不可能让她放心的跟十六同床,所以每夜夏云就只好愤愤地盯着十六的床自己挂在横梁上睡一宿。
但现在,地上没位置,夏云担心她没躺几天那年久失修的横梁就会塌掉。一时间二人甚是尴尬。
最后夏云终于忍不了,暗劲一打,烛光一灭,把十六往床上一带,推到里边,自己侧卧在外边,尽可能地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大,指望着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刚好免去尴尬直接睡觉!
显然夏云低估了月亮的光辉以及自己的警戒心。
没了烛光,清冷的月辉刚好透过窗子照在了十六的脸上。因为离得近,十六鼻尖上的点点雀斑都看得一清二楚!
十六长得其实并不算好看,二十二岁的女孩,偏生像是五官没长开的小孩子一样,平淡无奇的一张脸脸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不过幸亏眉目还算是清秀,倒显得有些可爱。
夏云莫名地脸一红,本想背过身,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把后背交给一个还在怀疑的陌生人——尽管这个“陌生人”已经跟她共处了好几天。
“夏云,”十六眨眨眼,闷热的鼻息几乎要呼在夏云脸上,“你是……刺客?”
一路上夏云对自己的真实身份避而不谈,随口搪塞十六自己就是随便闯闯江湖的闲散人士,还是今天旁听了悦来客栈的郭掌柜的话十六才知道夏云是刺客。
还是沉渊阁排名第一千七百三十四不入流的刺客。
夏云稍微移开眼,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墙壁上的某个看不见的点,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是刺客,你为什么要用剑?”十六继续小声问道,软软糯糯的声音说不出的天真。
即便是十六这种江湖小白也知道,刺客理应用镖啊毒啊这类的小巧暗器,从未听说过有暗不见光的刺客用正道门派的长剑。
还用的左手剑。
十六早就注意到了夏云的左撇子。
夏云闷闷道,“你见过哪个刺客还在客栈里干杂活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是记名在沉渊阁门下,但像我们这种人,无非就是傍个门派讨口饭吃,好多贩夫走卒都兼各种门派的联络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世上武功高强的人哪有那么多?大部分都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
“像我这样的,正职刺客,兼职跑堂杂役锻剑说书的多了去了……虽然总是被那群傻逼自诩正派人嘲笑,但比那些掺和进乱七八糟各种破事丧命的人好得多。”
夏云把视线转移到十六眼里,已经渐有笑意,漫不经心,却又似乎想要从十六眼里看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这年头,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人好,对不对?”
十六似是想起了自家死去的小姐,顿时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侧身翻了过去,把自己的后背对着夏云,传来一声,“也是……我困了,睡吧。”
夏云有些微愣。
刚才十六眼底的悲伤不像作假,现在这种完全把后背对着夏云的姿势更是让她措不及防。
夏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只是喃喃一声“睡吧”就不再言语。
当晚半夜三更,两人都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外面似有猫头鹰的叫声。
呜呜作响,三下既止。
夏云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睡意一闪即逝,满是清明!
她轻手轻脚从半敞的窗户悦了出去,只见一个一身玄色夜行服的女子站在后院的树干上。
“梁姨。”夏云认出来人,一抱拳,低声唤道。
“城西金家做的是首饰生意,确实常年与南疆保持商队上的联系,前段日子金家大小姐被许配给另一家颇有商业实力的小儿子,随即传来金家大小姐逃婚的消息,并且带上了府里常侍其左右小丫鬟。
几日前,在青州城不远处的驿站,发现小姐被杀的消息。”
莫名的,夏云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开了。
梁姨深深看了夏云一眼,“有人说看一个红衣女子在场,并带走了小丫头,不会是你吧?”
夏云愣了半晌,“他们怀疑是我杀的?”
“在场的除你之外没有佩剑之人,似乎只有你一个江湖人士。”
“我去!”夏云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金家派人来追查了,那金家大小姐是他们府中唯一的后代,定不会放过你。”梁姨叹了口气,“你说你,出去还能惹上一身骚。”
“怪我咯!”夏云没好气道,“我愿意啊?”
“你知道的,这城里,你没有朋友。”梁姨盯着夏云,“生意上的关系,不要指望我们能够帮你什么忙。”
“我懂我懂,你们接的是南来北往的生意,不掺恩怨,不管黑白,只要你们做的这种生意,除了自保以外绝不出手,我又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孩子,这种规矩我还是懂的。”
夏云毫不在意懒懒笑道,“江湖嘛!讲道义!道还是在义的前面的。”
“反正金家……之前没听说过,是小家族吧?”
梁姨点头。
“这就好办了,小家族估计请不了什么厉害人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夏云还怕这些小喽啰?谁死还不定呢!”
“我只能持续关注这件事,一有消息就告知你。”梁姨叹了口气,“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夏云漫不经心点头,冲梁姨一笑,“谢啦~您还有其他的话要传吧,您慢走,我就不送啦!”
梁姨也是被夏云整的没脾气,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夏云回到房间,侧身背对十六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浅眠。
夜行的动物在夜晚的掩盖下纷纷出动。
猫头鹰飞了好几个树枝,虫鸣声音不绝如耳,就连老鼠都带着一大家子窜到各个房间里咬着木头发出吱吱的磨牙声。
约莫半晌,十六似是做了个噩梦,又受了凉,眉头紧皱,终于连打三个喷嚏才舒缓了眉宇。
老鼠吱地一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