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进病房时袁经理正靠在床头看电视,他剃了个大光头,脑袋上贴着两块纱布,面色倒还算不错。
见了柯莱,袁经理并未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瞪着眼睛满脸的不乐意。
柯莱像是看不见他的态度一般,放下东西,找了个舒服的软垫椅坐下,开始打量四处。这应该只算崇光普通的单人病房,不过已是窗明几净,该有的基本设施都有,桌上还放了一瓶含着露水的鲜花,看着特别温馨。
柯莱收回目光,问床上的人:“老袁啊,好点了吗?”
袁康舜没回答,反而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柯莱笑:“来看你啊。”
“来看我死没死吧?”袁康舜怒道。
柯莱没和他抬杠的意思,转眼瞧见床头柜上药盒里各种五颜六色的药丸,问:“这是护士拿来的药吗?你怎么不吃呢?”
“不关你的事!”
柯莱刚坐下,又站了起来,亲自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把药盒贴心地递到袁康舜的面前,仍是好声好气。
“不管如何还是身体要紧,这样吧,你要不想看见我,等吃了药我就走。”
“你……”老袁大概还想说点攻击的话,不过一来劲就牵动到了脑子上还未痊愈的伤口,疼得他眯眼抱头,片刻才恨恨地把杯子接过,想吃了药快把那讨人厌的访客打发了。
谁知才喝了一口立刻烫得一声闷叫,手里的水洒了一床,药也散了一地。
不巧,护士正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病床上的人甩手把药盒和水杯都打翻的情景。她一愣,忙蹲下身收拾,嘴里则无奈道:“袁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药你一时吃不下可以等一等,采用这种过激的方法对你的健康只有不利。”想是之前袁康舜已经有过抗拒治疗的前科在了,护士才会给出这样的合理推断。
袁康舜捂着被烫伤的嘴,疼得胸中起火,只是他看看面带责备的医护人员,再看看一旁没事儿人似的柯莱,支吾了两声,有苦难言。
身体抱恙,自然也影响心情,见惯了此类患者的护士淡定的起身又道:“唐医生今早才说过,你要仍然对这些药物有排斥,那我们就换一种治疗方案,把这些都折成针剂进行输液,效果应该会比吃下去快一点,也不会觉得苦和恶心……就是剂量比较多,需要挂一段时间的水。你要同意的话,我就去反馈给唐医生了。”
此话一出,竟换得袁康舜的连连摆手,开玩笑,这方案听着轻松,其实更受罪,上回挂了两天水,他整条手臂青得跟出了尸斑差不多,更别提那特别火辣的药剂流过血管那酸疼劲儿了,简直要了袁康舜的命。
“我、我不换……你、你也别跟唐医生……说。”袁康舜咬牙道,语气里竟有丝瑟缩。
“那好,我一会儿把药再拿来,希望这次袁先生可以好好配合,” 护士点头,态度恢复了温柔,又转向站在床边的柯莱,“也希望家属朋友可以帮忙监督下。”
柯莱弯起眼:“没问题。”
他这一笑,让一直板着脸的护士脸颊一红,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待人走后,柯莱又回到原位坐下,轻轻感叹了句:“这儿的服务还挺到位的,老袁不妨多住一阵。”
袁康舜其人,柯莱也算了解,心眼不是多坏,但脾气真不怎么好,长到这些年岁,举止行为有时还特别幼稚且自以为是,颇难迎合伺候,没想到进了医院倒被轻易治住了,再忆起他提到那位“唐医生”时的忌惮表情,柯莱不由对这位名声在外的主治大夫冒出些好奇来。
那头的袁康舜待嘴里的疼意散去了些,再一见柯莱悠然的态度,气更不打一处来。
“呵,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是……听说了语娇这段日子天天在医院照顾我,所以心里失衡,想把她抢回去,回到以前只绕着你转的样子吧?!我……我告诉你,你做梦!别人只当你柯莱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贵公子,我袁康舜却早就看穿了你的真面目,你就是一个装腔作势、狡猾阴险的伪君子!”
他这番话骂得也算是真情实感,只可惜底气缺失加之口齿不清,听来含糊弱势了不少,到后来气息都急得有些喘。
对着这样的愤怒,柯莱面不改色,搭着腿的姿势都没变一下,直到听见袁康舜咳得跟拉风箱似的,他才把目光从墙上调了回去。
听见柯莱叹气,袁康舜更是不忿:“你干嘛?你敢说你不是为语娇来的?”
柯莱道:“不是。”
“你敢说你没有嫉妒我?”
柯莱盯着他的光头:“没有。”
“那你敢说你是真心来看我,不是想把我气死?”
柯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脚步一顿,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墙上,就见那儿正挂着病房的信息卡,还有部分上级领导的名字,方便病患和家属了解监督。
患者姓名:袁康舜
年龄:29
入院时间:201x年.11月26日
诊断:脑膜瘤
主治医生:……
主管护士:……
主任医师:唐屿
柯莱的目光在最后一行顿了下,继而笑着回答。
“……好吧,你猜对了。”
在袁康舜暴跳如雷前柯莱已经眼明手快退出病房并先一步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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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饭局定在一家比较知名的中餐馆,正巧就在崇光医院那条街上,柯莱到的时候其他宾客已经就位了。
做东的是柯家的一位故交,同柯父关系不错,虽说近来不合作生意了,但偶尔联络联络的面子柯莱还是要给足对方的。而同桌的客人倒是五花八门,做什么行当的都有,也不乏各自圈中的翘楚,一伙人精即便开始不熟,没一会儿就聊得和乐融融,好似八百年前是一家的感觉。
柯莱说得不多,大部份时间都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只是别看他气质斯文优雅,却是一个热爱交朋友的,三两句就能让对方和他推心置腹。期间酒也喝得不少,好在柯莱酒量非常好,几大杯下去跟没事儿人似的,让在座的几位都有些刮目相看。
又喝又聊了一段时间,柯莱的电话一直在响,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挡,他拿出手机一看,至少有二三十通未接来电,其中又以一位叫做“鹿东东”的号码最为频繁。
柯莱正翻着通话记录,盥洗室小隔间的外头便传来轻声的交谈。
“哎……那位柯少爷真的是‘花狸’家的?”
“好像是的,徐总虽没明说,但我听他口风感觉差不离。”徐总就是今天做东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