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骤然色变,心惊道:“怎么回事?”
原来虎峰山山顶生长着一棵千年古松,其树干处孕育着一个约四拳大小的树洞,洞深三尺,千年朝露化为一泓清水深藏于洞内,这水便被皇家誉为神水。
但凡有皇家子弟来此登高比试,第一位登上山顶之人皆可饮一口神水,或许它并没有神异,却是一种吉兆,早已成为了皇家的传统。
如果没有庄思远拖后腿,这次登高第一的理应是自己才对,其余人哪里会跟太子争这种无意义的风头?想到这里,太子再看庄思远更多了几分柔和,故作惋惜道:“难为四弟为孤挡了灾,赶紧随孤上去看看吧,他若真出了事,孤也不好交代。”
好在那青环蛇毒性不足以致命,即便中毒颇深只需将养三两月便能痊愈,更何况四皇子亦有侍卫陪同,想来第一时间已经处理过了。
太子乐于见到赵礼倒霉,此时并不心急,却听庄思远道:“青环蛇向来昼伏夜出,且惯常栖息于山麓近水处,如何会出现在山顶?”
众人皆是一愣,那侍卫肃容道:“容属下再探。”说罢领着两个下属再次消失。
太子沉默半晌,缓缓道:“思远此意……是说那青环蛇并非意外出现,而是有人设计?”至于针对谁?自然是原本应拔头筹的自己。可为何偏用青环蛇?是了!他若中毒至少有月余不能动弹,而清川之行在即,父皇定会安排其余皇子代替他。
这一趟清川之行表面是查问赈灾银两,实则是联络两江势力的绝好机会,诸位皇子私下多番明争暗斗,即便他贵为太子,也做了许多努力才得到了父皇认可。
再往深处想想,如果伤者换成太子,现场众人只怕更加惊惶,哪里还有心思探查细节,多半会被当做是意外,让背后之人得偿所愿。
其实他猜得不错,玉简里记载这次事件是由七皇子主谋,受伤的本应是太子,事后四皇子在庄敏静的帮助下发现端倪,最终挤掉了七皇子南下清川,自此笼络了大批两江朝臣,朝中势力渐渐可与太子分礼抗衡。
至于中文系毕业的庄敏静如何得知青环蛇习性,简中并未详述,只能归咎于逆天之子的气运吧。
杨昭见太子脸色数变,猜他多半想明白了,便装傻道:“臣只是听青黛曾说起过才会想到,难道竟有人想害殿下?”
太子:“……”
“总之孤又欠你一次,多谢。”太子心想庄思远不愧是他的福星,年少时就为他挡过一劫,这一回是第二次了。
却见荣国公世子神情犹豫,小声试探道:“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谢臣,臣就不推辞了,不知太子殿下能否赐予臣两个得用的侍卫?方才臣见他们训练有素,威风十足,实在心中羡慕。”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庄思远一眼,他的侍卫自然忠于他,即便赐给庄思远,与眼线又有何异?他虽暂时没有这种想法,却感叹于庄思远的用心,心道再是被教养得天真无求,世家子弟本能的趋利避害终究学到了几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对方愿意主动献出软肋来证明对他的忠诚,他也愿意还他一场君臣相宜。
太子故作严肃:“赐你两名侍卫无妨,但孤要听真话。”
杨昭配合地露出被拆穿的尴尬,难为情道:“还是瞒不过殿下。”于是将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又略提了他日后的打算:“臣也是出于自保,要成此事必须有可信的人手,可臣之前太过糊涂,竟不知身边下人多半都已背主……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想了想,他又将庄敏静与四皇子之间的事提早捅破了,太子这才明白为何庄思远要在文会上宣扬庄敏静的闺阁之作,此举多少有碍女子清誉,而庄思远并非不懂分寸之人。
想到赵礼得知真相的心路历程,太子心情甚好,遗憾怎么没注意着多看两眼,杨昭哪里猜不到他心中所想,补充道:“臣见四皇子手背青筋鼓出,着实于心不忍。”
话一出口,惹来太子大笑,待平复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也算开窍了。”他一直忧心庄思远太过单纯,今日稍稍放下心来:“赵七赵九,你们日后就跟着荣国公世子,记住,对待世子须如对孤一般,若有阳奉阴违的心思,孤必不轻饶!”
“诺!”两名侍卫从暗处走出,纷纷领命,又单膝跪地向庄思远行礼,从今往后,荣国公世子便是他们另一位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幽兰操》韩愈
诗文评论大多是复制的历代大牛对诗文的解读,业余水准还是不要去玷污诗词了。。
第20章 庶女谋5
四皇子登虎峰山被青环蛇咬伤一事半日之内已传遍朝堂,震惊有之、愤怒有之、惶恐有之、猜疑有之、幸灾乐祸有之,种种情绪皆隐藏于暗流涌动的庙堂风云之下,毕竟事涉皇家秘辛,不论心中有何想法,大伙儿还是自觉管住了嘴巴。
庄敏静同样很着急,她找来荣国公旁敲侧击地打探,孰料向来和蔼可亲的父亲竟将她好一顿斥责,气愤担忧之余还有些不安,她如今彻底与四皇子失去了联系……
朝中上下都极有默契的对此事缄默,她培植的势力根本打听不出什么,无奈之下,只得放下身段来找庄思远。
一入庄思远的院子,立刻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清凉之意,院中修竹百竿,草色縟苔,四时花娇,繁茂郁然,打量着比自家小院大了一倍有余的世子居所,庄敏静心生嫉恨,随即想到这里很快就会换了主人,又得意起来。
守在书房门外的书琴见到她愣了一下,随即通传,室内只有庄思远一人,正拿着棋谱研习,见她来了,随手放下棋谱笑着问:“妹妹怎么过来了?”
庄敏静不见青黛,心中疑惑,荣国公府如今谁不知道青黛跟了世子,成天不离左右?却听庄思远说:“我让青黛出府办些事,妹妹可是有事?”仿佛猜中她所想。
庄敏静心里一慌,随即镇定下来,说:“昨日舅舅送来了些南山府的药材,我便想着给哥哥带些过来。”她口中的舅舅便是陈姨娘的兄长,按理说算不得正经亲戚,但陈家与已逝的荣国公老夫人沾亲带故,又向来替荣国公办事,最为重要的是,陈姨娘得宠,因此府上无人计较他的身份。“不过今日一见,哥哥气色好了许多,想来是用不上了。”说罢捂嘴轻笑。
千日杀药性特殊,毒发前三个月,中毒者看上去会逐渐康复,再不见往日气血亏损的模样,而毒素却渐渐淤积于五脏六腑中。庄敏静见庄思远面色红润气息绵长,与中毒后期一般无二,心中更安定几分。
“那我先谢过妹妹了。”
庄敏静笑了笑,让跟她一道而来的丫鬟翠云将药材送去库房,说道:“这药材还未曾处理过,正适合补身,哥哥趁早用了吧。”
她见此时屋中没了外人,故作犹豫,几番欲言又止。
杨昭自然知道她所为何来,于是配合地问:“妹妹可是遇上了难事?”
庄敏静语带惆怅:“只是听说哥哥前几日在虎峰山上差点遇险,传闻连四皇子殿下都被毒蛇咬了,我心中担忧……”
她正欲再说,却见庄思远蹙起了眉头,神色凝重,于是止住了后面的话,小心翼翼问道:“哥哥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杨昭沉声道:“还请妹妹慎言,看来妹妹身边的下人是越发不懂规矩了,若被我得知是谁在妹妹耳边乱嚼舌根,定不轻饶!荣国公府容不得这等会招来祸事的存在!”
庄敏静脸色一变,勉强笑了笑:“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哥哥,哥哥不愿说就不说,没得拿我身边人作伐子。”
杨昭直直地盯着她,也不开口,看得庄敏静心里发慌,正想说点儿什么就听对方道:“妹妹身为国公府的小姐,虽是庶出,却从小受嫡出教养,应懂得贞静淑德四个字,无论如何都不该忘了本分,天家之事岂是你我能妄议?你回去吧,此时我定会禀明父亲,由他亲自处理,妹妹好自为之。”
“你!”庄敏静大怒。
杨昭重新拿起棋谱,淡淡道:“书琴,送妹妹回去。”
庄敏静深吸几口气,这才缓缓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哥哥……可要好好保重。”
出了院门,庄敏静见四下无人,一巴掌扇到翠云脸上,又狠狠地掐了翠云几把,吓得翠云呐呐不敢言,只能缩着身子任凭主子发泄,直到前方廊桥上出来两个丫鬟,庄敏静才收回了手,理了理发髻,冷声道:“回吧。”
庶出?你是嫡出又怎样,你母亲还不得在我们母女手中讨生活?你的小命还不是被我捏在手中?你放心,等到你去了,我一定好好替你当这嫡出,绝不辜负你地教养!
庄敏静红唇一勾,心道,我真是傻了,又何必跟个短命鬼计较?
荣国公府发生的一切俆妙君并不知道,她此时正独自走在朱雀街上,身后有三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跟着,俆妙君毕竟皇后出身,天生警惕,又哪里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