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和黎瞳的骨灰罐埋在一起的,还有那把斩杀无数丧尸的56式三棱|刺刀。
至于她的日记,我舍不得一起放进去,于是偷偷私藏了。
却从来都不敢翻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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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我的意料,当我到的时候,贺辰奕已经在那儿了。
算一算,今年他好像二十一了,个头和我差不多高,穿着黑西装白衬衣,手提着箱子,一看就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前几天他被公派去德国开会出差,本来早就该回来的,结果中途发生了点变故,这才拖到今天。
丧尸潮一来,中国人口少了不止一半,人多圈子多,人少的话很多圈子就难以发展了,比如吸金的娱乐圈,幸存的演员歌手真不多,优质的就更少了。贺辰奕不仅头脑好,还长了一张无死角的俊脸,又是国家正面的公众人物,所以之前有想要重振中国影视业的导演制片人千方百计要到他的联系方式,想要给他拍电影。
贺辰奕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不过我们都经常拿这件荒唐事来打趣贺辰奕,说如果哪一天他在研究所无法立足了,还可以去荧幕上卖脸,不愁生计。
然后贺辰奕每次都只会报复我一个人。
我就不明白了,黎瞳都死那么久了,他怎么还把我当假想敌?
明明没有任何人可以争夺黎瞳了。
“哟,小贺。”走近墓地,我还是换上了笑容与他打招呼,“欧洲风光如何?德国妞好看吗?有看到德国的丧尸样本吗?”
贺辰奕瞥了我一眼:“下次我推荐你去,你就能看到了。”
“别别别,出去玩可以,办公事就免了。”我笑着摆手,弯腰把花给放下。
抬头就看到那张旧照片。
照片里的那张脸清秀朴素,一双黑眸澄澈清亮。
虽然发型有所变化,但还是与我印象里的黎瞳重合了。
还记得三年前,黎瞳躺在病床上,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是不是把她和之前附在她身上的那只外星人搞混了,然后安慰我说,那个外星人只是去了其他世界,没有死,让我不要难过担心。
其实有的时候怀旧起来,我也有点搞不清我是在怀念谁了。
是怀念那个和我并肩作战过的外星人,还是怀念和我一起工作过的黎瞳?
亦或只是单纯地像个多愁善感的大叔,怀念过去轰轰烈烈的刺激生活?
我只知道,无论是怀念她们二者中的谁,我都是再也见不到了。
人死不可复生,时过不能回头。
一个大胆机智敢爱敢恨,一个单纯善良惹人心疼。
当时觉得绝不可能搞混,可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其实在某种感觉上很像。
或许这就是那个外星人会穿越到黎瞳身上的原因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地盘腿坐下,望着贺辰奕,拍了拍我身旁的位置,道:“坐下来吧,反正你每次来看黎瞳,都要待很久吧。”
贺辰奕没搭理我,他只是凝视着黎瞳的墓碑,好像这样可以把黎瞳看活一样。
我知道他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所以留了一手。我夸张地长叹一声,像诉苦般对着黎瞳的坟位道:“黎瞳,你看看,小贺非要居高临下地站着看你!唉!世风日下啊,从前的孝子也变咯——”
“你不要乱说话。”贺辰奕的冷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他皱着眉瞪了我一眼,然后才坐了下来。不过他穿的是不太宽松的西装裤,盘腿坐起来的时候裤脚往上爬,半个小腿都露出来了,的确有些别扭。
他不信鬼神,但他相信黎瞳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只有在黎瞳面前,他才像个孩子。
“小贺,转眼你都要二十一了啊。”我不想和他干瞪眼,只有懒懒地没话找话说,“你再不谈初恋,黎瞳会担心的。你这死孩子,成年了还让黎瞳操心,真是的。”
贺辰奕淡淡道:“黎瞳就是我的初恋。”
我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吧,那是你单相思,黎瞳可从没看上你这个小毛孩。”
令人意外的是,贺辰奕没有对我发火,而是异常平静道:“我知道。”
我有点不太懂他对黎瞳的感情了。
“说真的,你打算从此就这么吊死了?”我想起黎瞳临终前的嘱托,决定开启知心哥哥的模式,“你还那么年轻,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总不可能为了黎瞳,以后就不谈恋爱不结婚了吧?你这么情深似海,黎瞳的负担得有多大啊。”
“如果遇见适合的人,我也会谈恋爱和结婚的。”答案出乎我意料,贺辰奕的表情很认真,“但黎瞳永远都是我最尊敬的人。”
说罢,他抬头看向我,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我的影子:“黎瞳所希望的事情,我都会好好地一一做到。”
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固执了。
但我没有继续劝他,而是放松地笑了笑:“行吧,那你会一直待在拉萨吗?”
贺辰奕毫不犹豫道:“会。”
“如果被调到北京呢?”
“就当是在外地工作,休息时还是会回来的。”
“哈哈,年轻就是好啊,来来回回坐飞机也不觉得折腾!”
“那你呢?”
“哦,我啊……”我抬头望了望天,迎着阳光眯起了眼睛,“被调到哪儿就住在哪儿呗。”
我不会只留在拉萨的。
我想带着黎瞳的日记,踏遍世界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