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赞女被自己这个不经意的想法震住了。
可若真遇上了,那就是缘分了。菩萨要给殿下的缘分,就是他们这些凡人想拦也拦不住。
吴赞女想开口阻拦,却见朱轩姝一扫方才的无聊,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吵着让侍女赶紧去备车。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下去了。
菩萨给的这个缘分,是好还是坏,大概只有菩萨心里知道了。可在自己看来,这不过是段本不该存在的孽缘。
朱轩姝坐在车中,按捺着雀跃,不住地问着外头的车夫,究竟离医馆还有多远。吴赞女好多次出声安抚,只道是快到了。
朱轩姝几乎在里头坐不住,挪了好几回屁股。自小就在宫里头浸淫,训练出来的礼仪,几乎都没了影儿。
到了医馆,朱轩姝赶紧从车上下来。她抬头看着医馆的牌匾,在心里想道,若是今日还能再见,便是菩萨给自己的姻缘了。不管说什么,她都要牢牢抓住。她闭上眼,定了定神,在吴赞女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受了馆中学徒的指点,吴赞女搀着朱轩姝去向了学子的屋子。还未进去,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她虽然没见过熊廷弼本人,不过只要看身边的朱轩姝,就知道了究竟。
朱轩姝红着脸,不断地将耳边的碎发拨到后头去,又是清嗓子,又是整衣服。完了,悄声儿地问身边的吴赞女,“好嬷嬷,你瞧瞧,我今儿这么着,会不会太失礼了?”心里又庆幸,幸好自己今日决定要出府,也幸好时间赶得急,没顾着换宫装。
这下熊廷弼一定认不出来自己的身份。顶多就是个富家小姐。
吴赞女心中叹了又叹,认定了这是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好好,都好。殿下哪里有不好的地方?”
朱轩姝将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很是紧张地看了看门,见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嬷嬷可别在人前戳破了我的身份才是。”见吴赞女眼神一变,忙道,“我这是怕人知道了身份,不愿同我讲实话。”
得,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有什么可争的。吴赞女拿朱轩姝能有什么法子?她就和刘带金一样,打小看大的主子,同自家女儿一般疼爱。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盼着菩萨能将这份孽缘给收回去才是。
这真真的不是一桩好姻缘。
朱轩姝在门前站定,伸出手想敲门,又情怯地将手收了回来。反复几次,就连吴赞女也看不下去,主动替她敲了门。
里面的说笑声停了,继而传出衣服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鞋子摩擦的声音。
朱轩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就连大婚那天也没有。不仅紧张,还激动。同吴赞女一样,她也在祈祷,希望开门的时候,能见着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菩萨今日特别忙,又要听这个,又得听那个,偏是完全相反的意见。想来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究竟要帮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闩被抽开。
外头的光亮透到了屋中,照得里面亮堂堂的。就好像黑暗地,只能堪堪见到前路的时候,突然叫人见到了能动心心弦的光明。
叫人见了心里只想感动落泪。
坐在桌前的熊廷弼又重新看到了当日的那双眼睛,一样的明亮、灵动,顾盼生辉。只那一次,这双专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就叫他再也忘不掉了。
自原配离世后,熊廷弼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开始跳动起来。这是一种,和原配成婚时,挑开头盖,完全不一样的心动。好像所有的人,所有的景象,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女子,不断用崇拜和希冀的目光一下下地击打着自己的心门。
吴赞女没等赵姓学子看到朱轩姝的容貌,就赶紧用帕子将朱轩姝的脸连同眼睛一起给遮了起来。
熊廷弼心中生出遗憾来,若是能再看一会儿就好了。
或者,能一直看下去。这种此生都不会看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