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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第4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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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卷竹简丢在地上,一卷是请废帝的表书,另一卷是百官联名推举新帝的奏请。

  褚太后脸色阴沉,鬓发斑白,似比之前老了十岁。

  阿讷跪伏在地,未同往日一般出声劝慰。

  自从幽州归来,他便一改往日作风,变得沉默寡言,行事愈发谨慎。

  褚太后的确想杀他,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十几年的大长乐不是作假,纵然不能干涉朝政,在宫中培养一批心腹不成问题。

  借助多年累积的人脉,抓住琅琊王氏递出的橄榄枝,再设法同桓大司马搭上线,孙讷逐渐在台城张开一张大网,褚太后想动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果一意孤行,褚太后就会发现,没了孙讷,自己会变成“聋子”和“瞎子”,再无法轻易得知宫外的消息。

  发过一阵脾气,褚太后冷静下来,命人将竹简捡起,再备下笔墨。

  “阿讷。”

  “仆在。”

  “你说,我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太后是为晋室。”

  为晋室?

  褚太后拿起笔,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是啊,为晋室。

  竹简铺开,一行小篆落于简上,笔带锋锐,竟同康帝有几分肖似。

  “王室艰难,先帝短祚。未亡人不幸罹此忧患,感念存殁,心焉如割。”

  写完这段话,褚太后便停下笔,取私印盖上,旋即交给宦者,令立刻送去三省。

  司马奕得知消息,突然丢开酒盏,将宫婢宦者全部撵走,独自坐在空旷的殿中,先是一阵大笑,继而是一通大哭。

  哭声喑哑,伴着席卷的冷风,仿佛能刺破人的耳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废帝二

  太和五年十二月乙未

  雨水夹着雪子飘了整整一夜,秦淮河边落了一层冰晶。

  天刚蒙蒙亮,青溪里乌衣巷陆续驶出十余辆牛车,多为红漆车壁,顶盖皂缯,车后跟着数名蓑衣斗笠的健仆,宣示车中人非尊即贵,不是身负爵位,就是官品超过千石。

  偶尔有几辆红漆皂布的车驾经过,都会相隔一段距离就让到旁侧,由尊贵者先行。

  遇到品位官爵相当,并排而行者,仅是透过车窗颔首,少有推开车门揖礼,进而寒暄几句。

  天气愈发阴沉,冷风呼啸卷过,昭示雨雪将要更大。

  车辕上,健仆甩动长鞭,打出一个又一个鞭花,清脆的声响混合在一起,伴着呼啸的北风,似一曲诡异的哀乐,沿着秦淮河岸传出,直飘过尚未开启的篱门。

  台城内灯火通明。

  宫婢手托漆盘,匆匆行过廊下,裙角泛起微波。宦者在殿中设置蒲团,摆放灯盏,有条不紊的忙碌。

  五人合抱的火盆摆在殿前,宦者依例向内添柴。

  柴堆在盆中冒尖,交叠成锥形。

  火石擦亮,一点焰光悠悠燃起,继而变成橘红,从内吞噬整个柴堆。

  冷风席卷而过,火光随之摇曳,似灭非灭。

  雨水瞬间加大,火光终于熄灭,烧到一半的柴堆冒出一缕白烟。

  宦者跺着脚,冒着雨水擦亮火石。

  一次、两次、三次……

  雨水越来越大,雪子接连砸落,火堆始终未再燃起。

  雪子很快化作冰雹,宦者不提防被砸青额角,看到滚在脚边的冰粒,痛感慢半拍袭来,当即捂着伤处,“哎呦”一声跑回廊下。

  火盆和火石都被丢在身后。

  在大雨中熄灭的火焰,被风卷走的白烟,空空荡荡的青石路,仿佛预示司马奕即将被废,又似在揭示整个东晋王朝的命运。

  皇室孱弱,大权旁落。

  北方的胡族虎视眈眈,权臣门阀你方唱罢我登场,东晋的皇帝少有作为,罕出英主,几乎个个都是夹缝里求生存。而司马奕最为不幸,在位期间遇上桓温,成为晋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废的皇帝。

  文武的车驾陆续抵达宫门。

  车门推开,身穿朝服,头戴进贤冠的朝臣互视一眼,都是表情肃然,没有寒暄说笑的心情。

  王坦之和谢安走在队伍中,朝笏握在手里,板后空空荡荡,一个字也没有。

  今天的主角是桓温和司马奕,众人心知肚明。

  满殿之上都是配角,根本不用出声,只需站在一侧充当背景,见证天子被废的一幕。

  “自去岁以来,建康太多风雨。”谢安忽发感慨。似对王坦之言,又似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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