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穿鞋来到侧室门口,敲了敲门:“谢蓁?”
里面没动静。
他推了推门,没推开。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以为经过今天一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进展,没想到她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他正要离去,正好檀眉从里面打开门,一边打哈欠一边去如厕。
看到他在门外,嘴巴大张:“殿,殿下?”
严裕没管她,直接往屋里走。
谢蓁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睡意正酣。他反身把门关上,顺道拴上门闩,举步来到床边。
他脱鞋上床,慢慢地在她身边躺下。
“谢蓁?”
他叫了一声,她却没反应。
他贴上去,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这个姿势正好能把她抱在怀里。他贴着她的耳朵,忍不住咬了一口,声音低低地:“谢蓁,醒醒。”
谢蓁被他吵醒,睁眼是一片黑暗,紧接着惊觉自己被人抱住,她扭身反抗,“谁?”
严裕道:“是我。”
她简直惊呆了,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上回他也是这样突然闯进来,那次是害怕打雷,这次是什么?谢蓁想挣脱他的怀抱,奈何没他力气大,半天也没能成功。她低头一口咬住他横在身前的手臂,“你放开我!”
严裕皱了下眉,任凭她怎么咬都不放手。
她最后闹腾累了,在他怀里气喘吁吁:“你,你说话不算数……”
严裕质问:“怎么不算数?”
她气呼呼地说:“你说过不会碰我,那你为什么抱我?”她很生气,控诉道:“大骗子。”
他语滞,许久才道:“我不是骗子。”
“就是骗子。”
“不是。”
“就——是!”她声音拖得老长,大有跟他吵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严裕顿了下,“……哦。”
反正跟她吵架,他从来没有吵赢过。倒不如让着她,还能让她高兴一点。
谢蓁耷拉着脑袋,看向墙壁,“你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你总是骗我。”她跟他算旧账,一件件数落道:“你答应跟我分房睡,但是新婚夜却到我屋里来,双鱼后来跟我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沉默,无话可说。
她又道:“你打雷那晚抱我,后来还对我大吼大叫。”
“……”
“你是不是骗子?”
严裕没想到她都记得清楚,他脸上青白交错,好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否则一定会笑话他。“我没骗过别人。”
她忿忿不平:“那你就骗我一个人?”
他没反驳,看样子是默认了。
谢蓁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旧事重提,“你以前说要带我去放风筝,后来不告而别,所以你从小就是骗子。”她哼一声,“小时候是小骗子,长大了是大骗子。”
严裕简直要被她气死,双手合抱把她带到胸前,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朵恼羞成怒:“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怎么跟你去放风筝?”
谢蓁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歪头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宋姨呢?”
她一直很好奇宋姨在哪,可是她当时问过他,他不肯说,后来她就识趣地不再过问。今日他主动说起,她这才忍不住又问。
严裕埋在她颈窝,方才盛气凌人的姿态霎时消失不见,只剩下痛苦和无力,他说:“死了。”
谢蓁僵住,张了张口,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她印象中宋姨是非常温和娴熟的人,每次她去李家,宋姨都会对她热情相待,还会亲切地叫她“羔羔”。过去那么久,她忘了宋姨的模样,却仍旧记得她温和的笑。
眼眶蓦然一湿,她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爹呢?”
他闭上眼,忍得浑身颤抖,“也死了。”
几年前那一幕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至今无法忘怀,爹娘大睁的双眼,以及那一片片的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本以为过去那么多年,他只剩下仇恨,不会再痛苦,没想到面对她时,仍旧克制不住情绪。
他童年里所有的东西都毁了,只找到她,她还跟以前一样。所以对于他来说,她是多么弥足珍贵。
*
许久,谢蓁慢吞吞地说:“你起来。”
他翻身离开她。
两人面对面躺着,窗外月光流泻到他们身上,谢蓁举起袖子擦擦他的眼睛:“你别哭了。”
严裕看着她:“我没哭。”
她嘿嘿一笑,笑容甜软:“我知道你在忍着,其实你可以哭出来,我不笑话你。”
严裕瞪她,最终也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