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明湛是想用皇家大典的事来转移人们对于宗教事件的注意力,以使得展少希可以加快速度的肃清宗教。明湛做的很成功,但是,他只预料到了开头儿,却未预见到结尾。
明湛以为,这个年代,四书五经什么的,其实多是哲学方面的学问。能在哲学方面有所建树的,起码不是个笨人。
但是,钟敬书似乎是个异种。
钟敬书虽然学问做的好,笔尖儿上可以开出花儿来的人物,于人情世故上却并不大精通。
哪怕明湛不喜欢钱永道,但是得承认,在长袖善舞,抑若号召力方面,钟敬书比起钱永道真是差远了。甚至,他在翰林院中人缘儿还不咋地。
一听说皇上将这差使给了钟敬书,许多人都不愿意来干这活儿。
明湛在控制朝臣方面儿,自然有自己的途径,故此,翰林院的事,多少他还是知道的。
奇异的是,明湛也没从钟敬书那张格外成熟的脸上看出啥着急的地方。倒是明湛觉得,自己派错了人。只顾着考察这人的学问了,忘了打听一下其他方面儿
如今他刚把活儿给人家,人钟敬书刚接了旨,一腔热血。明湛做为皇帝,也不能朝令夕改啊!明湛琢磨着,找个什么时候儿,或者寻个合适的时机,给钟敬书派个能说善道的副手儿啥的,也方便钟敬书专心做学问。
算了,反正有些天才,大多不与众人同了。明湛自己给自己宽心。
但是,事情往往没有这样的简单。
按明湛的形容,修编这部典籍,并非易事。
首先,翰林院并没有这么多人可用。
这个时候,倒有个取巧之处,明湛召来帝都那些有名的大学问家直接派上了用场。
如果钟敬书是个稍微灵活的人,那么此次载入史册的“皇家大典事件”可能并不会发生。可是,偏偏钟敬书性子颇为木讷。他于学识上有过人之处,不过,在为人处事上,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按明湛的说法儿,书籍自然是按照天文、地理、农业、工业等方面分出大的类别,再自大目录下划分出各小目录来,这样按着章程排下去。
目录法是最简单易行易懂的方式,这并没有什么错处。
钟敬书的问题在于,此次工程量巨大,所用人手极多。明湛为了表示对于此次修编皇家大典的支持,特意找了一处儿新房子予他们办公,在最开始,参加修编之人就已多达三百人。
这其中,有翰林院的官员,也有民间的学问家,更有国子监里成绩优异的学生。
当明湛知道竟有人焚了典籍,与钟敬书撕打闹事,且闹到了御前,气的险些翻了桌子。
明湛见钟敬书颧骨上一块乌青,头发微乱,衣裳也皱巴巴的。另一领头人,也是脸色铁青,带着三分煞气。
“是谁烧的书?”明湛冷声问。
“是微臣。”那人叩道行礼,“微臣有下情回禀陛下。”
“你为何要烧书?”明湛瞅一眼身边儿的罪证,一卷烧了一半,带着烧剩的黑渣子的蓝皮书静静的摆在老红木的雕花托盘里,直接刺痛了明湛的眼睛。
明湛面无表情的问这人,并瞥了此人一眼。
“微臣原是翰林编撰,奉陛下之命修订工类水利方面典籍,今臣一去学馆,钟大人竟已将此事派了他人。”那人振振有辞,“微臣是陛下亲派之人,钟大人无视陛下之命,命一民间无官无职之人顶了微臣的差使,微臣有冤无处诉。微臣问钟大人是何意思,钟大人三缄其口,只是一径撵微臣离开。微臣好歹是奉圣命而为,怎能任由钟敬书无故辱之!”到最后,直呼钟敬书之名,可谓不屑到了极点!
明湛呯的一拍桌子,寒声斥道,“朕问你这些了吗?朕问你,因何要烧书!钟大人有错,这书也有错吗?你是什么东西,与钟大人有隙,你就敢烧书!他日,你对朕有怨怼之心,是不是要放火烧宫了!”
那人当即吓出半身的冷汗,俯身叩头,“微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凭你这等无才无德的德行,你就不配修这书!”明湛怒极反笑,“焚书!焚书!在这朗朗乾坤,在朕命钟大人主持修编皇家大典之际,竟有人焚书!你当真是好胆量!”
“陛下,小臣冤枉,小臣绝无此心的。”
“何玉,去数一数,他烧的这本书有多少页,一页书一板子,拖出去,狠狠的打!”
明湛身边儿的侍卫都是极机警之辈,迅速的堵了此人喊冤的嘴,将人拖了出去。其实,这人应该庆幸,宫里的规矩,只要皇上没说“杖毙”,就绝不会把你打死的。
当然,打残是另外一回事儿!
明湛心里的火气是一波接一波的往上蹿,他真想杖毙那个混帐。但是,明湛性情中的确有着心慈面软的一面儿,在许多时候,他总是希望尽量不要出人命!
而在明湛这个地位,他还能在相当程度上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已经非常的难得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湛冷声问钟敬书。
钟敬书羞愧,老老实实道,“臣无能。是陈大人在修编时极端不认真,许多人从家里送了书来,陈大人总以图书馆藏书为准,对于外头人送的书,多有不屑之意。臣以为,凡书籍,能刊印出来的油墨字,总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著一本书多么艰难,臣非常清楚。陛下既是广收罗天下之书,自然应该兼容并包,哪怕是两本书的观点看法相反,也不一定就没有道理,必要取其一而弃之。臣以为,陈大人并不适合这个位子,且陈大人时常嘲讽陛下召来的先生们。陛下,臣乃寒门出身,有许多人,不做官,并不一定是学问就不好了。不然,陛下也不会召他们来帝都了。如今他们肯为陛下的皇家大典出上一份儿力,实在是尽忠秉国之举。我们侥幸有官位在身的,也不该排挤其他的先生。”
“这也是臣无能,没有与陈大人解释清楚,以至于陈大人……做出了一些狂悖之举。”
明湛看一眼钟敬书脸上的伤,问他道,“你是个傻子吗?别人打你,你也不知道躲一躲?”
钟敬书憋的脸都红了,嚅嚅道,“陈大人会些拳脚,臣,臣实在不是个儿。同僚们也帮着拦着了,也不是故意伤着的。一点儿小伤,并不碍事的。”
“以往朕觉得你太木讷,可能并不适合做一把手儿!”明湛直接道,“但是现在,朕改观了!你嘴虽笨了些,心里却是个明白人!你想的很对,做的也很对!朕要的并非哪一家一言,朕要的是包罗天下之书!诸子百家尚有针锋相对之时,何况其它!只要是有意义的书,都要包容进来!”
“似有这姓陈的这种人,你尽管撵了他去!”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杀鸡儆猴儿,怎能坐的住第一把交椅。明湛还要再给钟敬书一次机会,他沉声提醒道,“朕点你主持修编此书,你就有这个权利,也要有这个魄力!日后,这本盛世大典上面写的是你钟敬书的名子!你办砸了差使,朕就先不容你,日后,后世子孙也得说,瞧这姓钟的,修的什么狗屁大典啊!”
钟敬书简直有些吃不消皇帝陛下这等粗俗言语,连连应是。
明湛再抚慰钟敬书几句,“把心放稳了,朕让你做这个位子,你就做的起!”
钟敬书实在不是个圆润之人,若是换个皇帝,他绝对保不住这皇家大典总裁的位子。因为,此次皇家大典修书馆打架事件后,大臣们仿若闻到腥味儿的鲨鱼,在家里写好奏章,纷纷上书,倒不是说钟敬书有错。毕竟明湛已经罚了陈大人,那么在皇上心里钟敬书自然是站在对的一方。
但是政客眼光之毒辣,哪怕明湛也得佩服。
他们狠狠的抓住了钟敬书的死穴。
没有人说钟敬书的错处,但是,朝臣同样指出,此事,皆因钟敬书资历太浅,不能服众且不能调和与下属之间的关系而引起的。大意就是,此人,学问虽有,但是位卑职低,并不适合于皇家大典总裁之职!
一块肥肉,揭开锅盖,闻到香,总有猫来抢的!
明湛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各种大道理,缓缓的眯起眼睛,露出一个面神秘莫测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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