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六岁登基,在皇位上做了这些年,绝不可能只有这些手段,若真要图谋大位也只能先攻其心,五弟,不要着急。”雍王知道如今正是关键,他也做了许多的布置,可是跟皇帝比起来,他们是胳臂比不过大腿,只要不是皇帝心甘情愿退的,便是坐上皇位,底下的群臣不服,日后也是麻烦。
“可是老七可是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们还准备把废太子退出来当替死鬼,只等着铺好了道路推举上位。”景王这些消息是从庆王那处得来的,显然他也是兔死狐悲。
“他向来干的出,要不然大哥怎么会倒的这么快,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都要看父皇的意思,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户部的银两该怎么办,如今甄家李家倒是识趣,不过贾家倒是个不识趣的,如今站在老七背后的还有薛家。”
“这些个世家总是见风使舵,方向转的快的让人都没办法说什么。”景王呸了一句,而后发现自己果然想的太简单了。
雍王吩咐人给景王倒上酒,而后微微一笑:“顺其自然便可,是你的,总不会跑。”他举起杯自己先喝了一口,干过一辈子皇帝的人知道,这皇位真的不好做,只是他们兄弟之间是一步也退不得。
“三哥,也就是你,最沉的住,弟弟我可不行。”景王摆摆手,他跟庆王其实偷偷私底下讨论过,除去两个人都讨厌的太子,几个兄弟之中,老大本来就是个拎不清楚的,老七是个私心中的,也就三哥,任劳任怨的,就算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也得让三哥上位呀,更何况只有三哥上位,自己日后才好做个悠闲的王爷,不用担心哪天新皇的刀忽然就架到自己脖子上了。
七贤王才进院子,远远的就见着好几个人跪在院子中间,他的脚步停了停,而后继续往里头走,身边伺候的小德子忙上前:“是大阿哥染了风寒,王妃因此发作了几个。”
贤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而后偏头问:“怎么又得了风寒了?”自从他的长子出生之后,府里接二连三的倒是多了几个子嗣,不过生下来都是女胎,因此这大阿哥就更显的贵重了一些。
“说是晚上奶娘开了窗户,着了风。”小德子说的很是忐忑,其实自打大阿哥出生,他们这次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就没个消停过,实在是因为大阿哥的身体太差,偏偏王妃又是个好妒的,习惯用大阿哥作伐子。他们私底下倒是说过一句,王妃这样实在有亏德行,不过如今王爷正是关键时刻,凡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七贤王的脚步转了方向,小德子见着自家王爷原本准备往后院走的步伐转成了书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七贤王心情正好,他刚刚从忠王府出来,虽说当初有他推波助澜的份,可是没想到大哥会那么蠢,居然把证据明晃晃的放在案头,宫里的侍卫还没搜呢,里头的人就自己跳出来了,他想起刚刚大哥披头散发对着自己嚎叫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吩咐人去请了庆王爷来府,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七贤王私底下从来不会对几个兄长喊哥哥,他打发了小德子去办事,而后自己进了书房,书房里伺候的是卫贵人赐下的四个侍女,跟着七贤王皆是二十几年的情分,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不过如今王妃管账,书房这处倒是也不敢用着旁人,他的秘密太多,大事未成之前还是谨慎些的好。
四人中,芳樽是一等大丫鬟,芳绿,芳浅是二等,还有一个粗使只负责摆书的芳草。贤王进门就见着芳草蹲在门边擦着门栏,见着贤王就跪下请安,贤王笑着应了一声,而后吩咐离开,里头的芳樽站在门边,亭亭玉立,新样靓妆。虽不比贤王妃的容颜来的浓烈,仿佛一碗清酒,更重要的是,芳樽在宫中时几次三番因着卫贵人挨打,若非如此卫贵人也不会把她送到自己儿子府里,也算是享福。
贤王妃坐在床边看着脸色通红的儿子,就见着外头她的侍女进门,凑到了耳边:“王爷回府,如今去了书房,听闻又去请了庆王爷。”
“回来了,居然也不来看看我们的荣哥儿,虽说如今大事要紧,可是荣哥儿是王爷的独子,怎么就不比那位置要紧了?”贤王打小丧母养在爷爷膝下,还未成年就被领进宫中,从未受过亏待。
身边的人正想劝,贤王妃倒是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算了,如今荣哥儿生病,也没个闲功夫去计较,只要那个狐狸精别勾的王爷忘记正事,就行了。”
屋里的人皆是低头不吭,只余下幼儿为不可闻的呼吸声,间或传来几声微弱的啼哭,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就像一种尘埃压在人的心头,让人心情低沉。
甄珠原本还想在病中自怨自艾一阵,偏偏太医院的太医众实在太过厉害。几帖子苦药下去,他是躺都不想躺了,等着起来出了门透了气,就发现府里的气氛不对,他知道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不会说实话,因此就约了甄瑚一起。
甄瑚带着甄琏还没来得及问好,就被甄珠拉着一齐跑到了花园,甄珠遣散了伺候的人,而后偷偷的问甄瑚怎么回事,甄瑚瞥了甄珠一眼,而后默默道;“大哥就算问我,我也不清楚,不如去问老太太……”
“我才不去自投罗网呢,之前老太太因着怜惜我身子,可能还对我好上几分,要是我总凑前头晃,让老太太想起那些个糟心的事,我不是又要关上几天?”
甄瑚听罢,也觉得对,他伸手摸了摸乖乖坐在自己怀里吃糖的甄琏,而后看着甄珠想了一会,算了,告诉他吧。
不过开口之前他倒是事先说明了:“旁的我倒是不清楚,只是似乎跟着二太太有关,前些日子连着二妹都被老太太抱到自己院子里养了,大哥,你真的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
关于甄家二小姐,甄珠的二妹,小姐儿,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他们虽说是亲兄妹,可是一个就算在家也是老太太身边凑合,一个一天到晚跟着李氏,李氏又是妇道人家自然是在内宅,甄珠又是个极端不喜欢内宅的事情,自然不知道。
“这么说,我家太太如今应当是很伤心了?”甄珠转着脑袋想了想,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九十四章
李氏听说甄珠前来,倒是惊讶了一阵,之后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大儿子确实太过生疏了,她回头便道:“吩咐人去看看小姐儿是不是起了,她哥哥过来,好歹收拾干净了多处处。”
她说完,一旁伺候的丫鬟便应了一声,走开了一个,李氏回头对着自家奶娘讶异道:“我这个儿子,虽然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膝下,跟我最是不清静,怎么今个来了?”
李氏的奶娘笑了笑,她身上穿着深色的袄子,发髻上带着个银簪子,眉毛微弯五官圆润,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总有个酒窝窝,让人看着便自带三分好感。
“之前少爷是不在府中,自然跟太太没什么接触,可要说孝顺是再也比不过少爷的了,太太您忘记么,当初还江宁,少爷哪日不是早早的到了您院子里,若是听说您还没起,还乖巧的坐在客房不吵不闹。”
她这么一说,李氏恍若想起,笑着点点头:“很是,是我最近日子过得太急,都给忘记了。”
因此等着甄珠进门,就见着李氏格外热情,他倒是吓了一跳,不过依然给李氏抱拳请了安,李氏并不知道甄珠之前在雍王府过的如何,可是若是问起,又怕犯了忌讳,因此只寻了几个话题说着,她自个虽然念过书不过倒是不精,对着爷们总不能说管账的事情,正着急,就见着自己小女儿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襦裙进了门。
“可算来了,快来见过你大哥哥。”李氏忙让喊人,那小姐儿脑袋上扎着两个球球,挂着丝绒带子,耳朵上挂着两只铃铛式样的小耳环,脖间手腕也挂着金线绕成的配饰。
小姐儿倒不是怕生,只是顺着李氏的手偎进了母亲的怀里,而后脆生生的开口说道:“这就是母亲常说起的大哥哥是吧。”
“是啊,这是你嫡亲嫡亲的哥哥。”李氏脸上带着温柔的神情摸着小姐儿的头,甄珠原本搁在膝盖上的食指跳了跳,脸上的表情倒是没动。
小姐儿歪着脑袋跟李氏撒娇:“我平日都是跟着二哥,三弟一块玩的,这个大哥不认识呢。”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用帕子捂住嘴,笑开了:“哎呦,居然还有我的女儿不认识的人呢。”她一笑,一旁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迎合着笑了起来,甄珠的嘴角抽了抽而后底下头,神情怔怔,不过等着再抬头时,笑容却出来了。
“都是大哥不好,以往都不在府里,且等着日后大哥买些东西,给二妹,算是赔罪。”甄珠一边说着一边要解自己腰间的佩戴。
“行了,哪用得着你个小人儿出钱,一会到我的盒子里给小姐儿挑两个花样新鲜些的簪子,这样总行了吧,快喊大哥。”李氏捏了捏小姐儿的脸颊,之后推了推小姐儿的背。
小姐儿背对着李氏,对着甄珠翻了个白眼,而后喊了一声大哥,之后又转身跟李氏撒娇。
甄珠见着李氏跟小姐儿亲密,心下有些不怎么的,不过具体什么滋味也说不上来,总的不过是觉得他们是一家,自己是外人,于是就站起身拱了拱手,之后便告辞了,之前原本准备说的话,什么都没说,等着他一步跨出了李氏的院门,脸上有些迷茫。
他不开心,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所以他一出来,宋朝勇跟上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甄珠随意的在院子里乱走,宋兆勇也只是跟在身后,主仆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门口,宋兆勇看了一眼,就瞅着自家爷爷跟自己招手,他看了一眼宋管事又回头看了一眼甄珠,对着宋管事摆了摆手。
宋管事似乎有急事,于是眼巴巴的站在拱门旁不停的探头探脑,甄珠看了一眼便跟宋兆勇说:“你去看看吧,是不是有急事。”
宋兆勇哦了一声,而后不安的看着甄珠道:“那,少爷,我先离开一会。”
“去吧。”甄珠挥挥手,他跟宋朝勇的情分深,两个人当初是一起在京城,虽然之后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可是甄珠的衣食住行皆是宋兆勇一手打理,他看着宋兆勇跑到了门边,而后看着宋管事很快的说这话,因为听不见声音,只能看着宋管事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宋兆勇脸上的表情为难了一下,而后皱着眉头拒绝了什么,宋管事似乎说服不了宋兆勇,因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甄珠这才发现,自己觉得挺木愣的贴身小厮,似乎有另一面。
他看着宋兆勇推了宋管事离开,而后还未转身的时候似乎用胳膊擦了擦眼睛,甄珠的眼皮一跳,肯定有事。
宋兆勇期期艾艾的到了甄珠身边,他似乎很干脆利索的拒绝了自己爷爷,可是也并不准备瞒着甄珠,甄珠便顺着他的心思问:“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我阿娘似乎见着什么事,阿爷想让我回家问问。”宋管事原本便是个忠心耿耿的,只怕这次事情小不了,要不然也不会求到甄珠这里,甄珠想着自己难受也就一时,不如分写心思出去,因此便让宋兆勇原原本本的说一回,到底因为什么。
宋兆勇家的事情看着其实一点都不麻烦,着其中要说,也就是宋兆勇他娘有事,宋管事对着这个二儿媳妇其实没什么偏见,抵不住这些年老二一家的自个作践。
自从宋兆勇到了甄珠身边伺候,宋管事一家的待遇自然也是好了不少,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老二家自个出来开了一门子的买卖,每年也都过的不错,要说宋管事一家里最空闲的,也就是宋兆勇一家了。
之后甄家从江宁到京城,只要不是家生子的都给辞了,宋嬷嬷是伺候老太太的,自然没什么差别,不过老二一家就有些不乐意了,谁愿意贱卖了自家的产业跟着一个可能遭灾的主子一块呢,不过也容不得他们不愿意,等到了京城,原本在江宁还有些富裕的银子彻底的不值钱了,别说买房子,租个院子都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