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_第56章

钟晓生Ctrl+D 收藏本站

  黑狗摇头:“没有。”

  孟元说:“最好是步枪手,机枪火力大,火力压制强,可也招人恨,我当了三年兵啦,死得最快的就是重机枪手,敌人一找到位置立刻就用迫击炮打他,跑都跑不了。”又不好意思地笑说:“我在上一个团的时候差点被调去当重机枪副手,我就装病,说我扛不动。嘿嘿。”

  黑狗点点头,把孟元给的包裹藏进衣服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先去吃东西,吃完了我回来给你讲故事。”

  黑狗给孟元讲了一下午的故事,到了晚上,孟元才依依不舍地把他放走。黑狗口干舌燥,去吃了顿晚饭,又坐在院子里发呆,却不想回屋。

  军区的守备比往常增加了一倍还多,到了战前的紧张时刻,就更加要对这些有命去却不知有没有命回来的家伙们严防死守,怕他们临阵脱逃。

  黑狗在院子里坐到天色都黑了,终于站起来。巡逻的士兵已经盯了他很久了,一见他起身,立刻警惕地靠了过来。黑狗大摇大摆地向顾修戈住的房间走去。

  顾修戈房间的窗帘拉着,但是里面透出橘色的光,显然屋里的人还没睡,门口本该有卫兵把守,但此时也没有。黑狗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忽听里面传来古怪的声音。

  是男人的喘息和呻吟声,伴有呢喃低语。

  黑狗犹豫了一会儿,忽听里面的喘息声变得急促了,有个男声压抑地低低地叫道:“团座……啊……”

  黑狗举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屋里的声音突然静止了,然后他听见顾修戈大声的嚷嚷:“谁在外面?”

  黑狗说:“我。”

  两分钟以后,门打开了,刘文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军装穿的很端正,连腰带都系好了,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且脸色潮红的不正常。他看见黑狗,并没有心虚和害羞,而是大大方方地说:“团座请你进去。”

  黑狗走进房间,刘文在后面关上门,站在门外守着。

  和刘文不同,顾修戈衣冠不整的,衬衫的领子只系了最底下两颗,赤着脚鞋也没穿,躺在宽椅上,神情倒是很惬意,显然是刚吃饱餍足的模样。他上下打量黑狗:“找我干啥?”

  黑狗说:“找团座说说话。”

  顾修戈从兜里摸出一包烟,自己先叼上一根,又丢给黑狗。黑狗接过烟,弹出一根叼在嘴里,顾修戈抬下巴指了指桌子,黑狗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先替顾修戈点着了火,再给自己点上。

  顾修戈深深吸了口烟:“找我说啥?”

  黑狗径自拖了条墙边的椅子坐下,不慌不忙地吸了两口烟,觉得全身都舒坦了,这才开口说道:“团座上次说的话,我回去考虑了很久。”

  “哦?”顾修戈问他:“哪一次?”

  黑狗说:“您说披着中国皮的都该有一颗当兵的心。”

  “哦。”顾修戈弹了弹烟灰:“那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黑狗笑了笑:“对,说的很对,但不全对。”

  顾修戈挑眉:“你说说看,哪里不对。”

  黑狗说:“国难当头,当兵的保卫国家,说是最伟大的一群人也没错。愿意在这战乱年代出来当兵的,就是伟大的人,可有些人生来就不伟大,是一群小人,他们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说完顿了一顿,等着顾修戈的反应。

  顾修戈眉头微蹙,一口接一口吸着烟:“接着说。”

  黑狗笑了笑,说:“没觉悟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本事。当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当得成的,扛枪得有力气,当工兵的得有体力,指挥的得有谋略,随随便便抓个人来,上了战场吃枪子不要紧,坑了别个才要紧。”

  “哦。”顾修戈点点头:“还有呢?”

  黑狗说:“爱国有很多种爱法,全都当兵也不成,得有农民种粮食给当兵的人,得有工人造兵器给当兵的用,打个仗,不能什么都不干了,国家还得运作,日子也要照过,您看对不对?”

  顾修戈笑着把烟头掐了,目光锐利地看着黑狗:“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应该当兵,什么样的人不该当兵?”

  黑狗说:“跟日本打仗到现在,打出多少叛徒汉奸来?很多队伍仗还没开打,就先降了日本人。当兵的,最少得有胆色。”

  顾修戈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叩击着椅子的扶手:“你觉得叶荣秋是汉奸的料?”

  黑狗的确是为了叶荣秋而来的,不过他没想到顾修戈就这么直白地把叶荣秋的名字讲了出来。他顿了一下,说:“不,但他不是当兵的料。”

  顾修戈问他:“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料呢?”

  黑狗愣了一下,一时居然答不上来。叶荣秋能做什么,他还真没想过。叶荣秋在他心里始终还是那个二少爷,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被宠坏的家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他无法想象叶荣秋能做成什么事,也许最适合他的就是继续去做他的叶家少爷,享受别人的宠爱和恭维。

  顾修戈打量着他的反应笑了。他说:“他当然不是汉奸的料,我这团里,没有一个会是汉奸,能当汉奸的,我早就一脚踢出去了!你是不是觉得他胆子很小,是个懦夫?”不等黑狗出声,他就说道:“我不觉得,我觉得大学生有骨气的很啊!老子拿枪顶着他的脑袋,他还敢跟我说他不是兵,哈,老子喜欢的就是这股傲气!今天他敢跟我犟这口气,明天也敢跟日本人犟这口气。什么人会当汉奸?那就是除了命可以什么都不要的人。”他指了指心口:“那种人,这里是空的。你不是那种人,他更加不是。”

  黑狗说:“他……”

  顾修戈抬手打断了他:“等等再说他。你今天是为他来的,希望我放了他?”

  黑狗也把烟掐了,两只夹烟的手指摩挲着,似乎有些不舍,于是顾修戈又丢了根烟给他。

  顾修戈问他:“那你呢?你不为你自己辩驳两句?”

  黑狗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吐出,沉着地说:“我愿意留下。”

  “哎哟?”顾修戈显得有很兴趣:“说来听听,为什么?抓壮丁这种缺德活老子干了不是第一次,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见。我发现你从一开始好像就不是很抗拒嘛,也不是装腔作势以求自保。为什么呢?”

  黑狗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娘死的时候跟我说,人活着,要找到活着的意义。”

  顾修戈点点头:“这话说的没错。可你为什么留在我这里呢?有意义的活法有很多种,就像你说的,种粮食,当工人,很多。”

  黑狗说:“我在找。”当年他不是苦苦守着倒掉的家,不是拿着刀去找黄三爷报仇,不是像他的母亲一样悬梁自尽,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逃出来,凄惨无助地活下去。从那时候,他身上就背负了很沉重的枷锁。他一直在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证明他当年的选择是对的,找到那把钥匙,才能解开他的枷锁。

  顾修戈笑了:“哦,这不是我要的答案,还不够。不过你刚来,需要时间,你在找,没错,我希望你能找到。”

  顾修戈又说:“咱再说回去。你看不起叶荣秋。”

  黑狗挑眉,却没有反驳,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修戈身体前倾,问道:“你喜欢他吗?”

  黑狗微微皱了下眉头,没回答。

  顾修戈指了指关上的门,刘文应该正在外面守着。他说:“我喜欢刘文。他到今天已经跟了我七年,他跟着我,最难打的仗我让他去打,最艰险的路我让他去走,待遇最差的队伍我让他带,因为我看得起他。他配跟在我身边,他就得做得成这些事。”

  然后他指了指黑狗:“你看不起叶荣秋,我手下这里几百号人,你最看不起他。我让他看枪,你说他不是这块料。我让他当兵打仗,你还说他不是这块料。我问你他是什么料,你说不出来,你觉得他什么都干不成。别的我不知道,但你护着他不让他干,他肯定干不成。”

  黑狗垂着眼没说话。他对叶荣秋是什么感情?他一开始会救叶荣秋,正是因为他在叶荣秋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他救叶荣秋,就好像救他自己,弥补那一段埋在心底的痛楚,所以叶荣秋不好的时候,他盼着叶荣秋好;可叶荣秋好的时候,他心里却又有一丝不忿,同人不同命,他已被泥潭染得万般黑,叶荣秋却还是那一朵圣洁的白莲花,让他忍不住想采撷破坏。所以他吻了叶荣秋,除了意乱情迷之外,还有一种把他拖下水一起沉沦的快感。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