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哑然,这老板太刁钻,送个美人灯还要回收个配套的灯谜,这是要留着明年用吗?!
星河本来就不会对什么对子——他本来也没和老书生学过,只是平时老书生会作诗做对联自娱,星河总能听上一耳朵,多少有点熏陶。
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下联,没奈何挤出人群,继续逛夜市。
普通的花灯他看不上,他看得上的又对不出下联谜语,便对花灯摊子没什么兴趣了。
这时候有巫觋戴着面具扮成神明跳舞游街,为百姓祈福驱邪,百姓信神,这时候都簇拥到游街队伍旁边,期望被扮作神明的巫觋碰到,便可以沾染福气,去除秽气,保来年一年平安顺遂。
星河也被人群挤着到了游行队伍附近,本来他还有兴致挤过去也沾沾“神明”的福气,可是总是有个胖妇人往他旁边挤,这胖妇人一身味道十分怪异,离她近一些,星河便觉得头晕,弄得那胖妇人一挤到他身边,星河便连呼吸都要放慢许多。
偏偏他躲了两次,这胖妇人也被人群挤着到他旁边两次。星河无奈,只好挤出人群,这时候人群大多聚集在巫觋旁边,周边反而清净许多。
夜市里卖零食的也不少,星河蹭不到“福气”,就跑到一个喊着“香瓜子”的摊位前,买上一斤瓜子。
摊位的老板十分健谈,一边拿出秤给他秤瓜子,一边口里不停说道:“俺家这瓜子好着咧,又香又脆,都是今天刚炒出来的,你摸摸,还有点热乎气咧。俺也不骗你小孩儿家家的,给你秤的足足的,你看,高高的咧。”
老板似乎并不是本地人,说话口音怪怪的,好在听得懂,星河被他的发音逗得好笑,听他说话,就往他秤瓜子的秤上看去,这一看,也不知怎么的灵光一闪,竟然想到之前那个灯谜。
星河于是念叨出声:“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白蛇……白蛇……头顶红日……”
那边老板看他发呆,利索的把瓜子装好,就要递给他,还指着他身后问:“那个是不是你家大人?看起来像是寻你……”
星河都没等老板说完话,更顾不上他手里的瓜子,跳起来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下联怎么对了!”
老板在后面大喊他瓜子还要不要,星河眉开眼笑回头对他大喊一声:“要!等一会儿我回来拿!”
老板摊前有个胖妇人表情怪异的看着他,正是在人群里总被挤到星河身边,还一身怪味的那一个。星河正高兴着,也没在意,三两步就跑远了。
来到美人灯的摊位前,人依旧很多,美人灯却还没被人拿走,显然还没人对出下联。
星河挤到里面,对老板说:“我对出来了!”
周围的人看他一个小孩儿这么说,居然嘘出声来,显然不信。还有人笑话他:“这位小郎可莫要开口大话,对不出来就要遭人笑话了。”
老板倒是好心性,笑呵呵说道:“小郎君既有所对,也得先把谜底猜对才行。”
星河不理旁边的一众嘘声,先说了灯谜谜底:“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自然就是油灯。”
老板:“谜底对了,小郎君果然聪慧。”
周围又有人起哄:“猜出谜底的也不少,还要对出下联呢?”
星河斜眼瞥他:“我自然是要对下联的,听着!”
说完咳嗽一声:“我对的下联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说完挑衅的用眼角挑了刚才起哄那人一眼,那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星河便骄傲的一抬下巴:“老板,这个下联可成?”
老板笑道:“自然行的,只是还要小郎君把你这下联的谜底悄悄给我。”
老板把美人灯递给星河,星河趁老板俯身,在他耳边悄悄把下联的谜底“秤杆”告诉他,说完提着美人灯,挤出人群。
星河提着美人灯走了,摊位前的那群人却没散开,上联的谜底有了,新出的下联谜底除了老板,还没人知道。
这群人虽然失望美人灯没能到手,但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争抢,此时便聚在一起开始讨论星河下联的谜底。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倒是对仗,可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谜底,张兄你之前猜出上联的谜底是油灯,可能猜得出下联谜底?……张兄,你怎么了?”
一个年轻书生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呆愣的男子,正是之前起哄,被星河挑衅的那一个。
“啊?……啊!没事……我没事……”那个张兄口中说着没事,但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两眼发直的望向星河走远的方向。
年轻书生也没在意,兀自感叹:“真是白读了几年圣贤书,竟然连一个舞勺少年都比不过,哎张兄你说,刚才那小孩儿有多大?到舞勺之年了吗?”
舞勺是男子十三岁要开始学习跳的一种舞,因此十三岁便称舞勺之年。不过这项习俗早就没了,倒是舞勺这种年龄称呼流传下来。
张兄这才稍微有些回神:“看不出,若是习武的话,这么高恐怕不到舞勺。”
他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心里认定星河恐怕已经到了舞勺之年。
此处尚武,但普通百姓家中要供养一个也不容易,因此必定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习武的孩子吃,吃得好,长得自然也高一些。
星河穿着一身普通棉服,这么小一个小孩儿独自出来,身后也没带小斯侍卫,看着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星河身量比同龄孩子还要高一些,却细瘦,并不像练武的孩子粗壮。
尤其他又会文,一个这么大的小孩儿,哪有精力又习文又练武?因此张兄就由此认定了星河的年龄。
年轻书生还在追问:“这小孩儿刚才那下联对的真漂亮!对了张兄,你到底猜不猜得到谜底?”
“是啊……真漂亮……”张兄却被他一句话带的再次发愣,虽然是附和着年轻书生的夸奖,但脑子里却止不住的回忆之前星河挑衅他时瞪他的那一眼。
那小孩儿一身平平无奇的棉袄,将他包裹的圆滚滚,竖起的领子将小孩儿的下半张脸掩住,在他看过来时,便独独留下那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以及亮晶晶的,仿佛倒映着他和满天星斗的眸子。
星河将美人灯拿到手,走到人少的地方细细端详。
美人灯用薄薄的陶瓷烧制美人主体,是一个挽着飞仙鬓的飞天仙女造型。仙女身穿广袖流云裙,手里提着一只花篮,脚下踩着云彩。
花篮里一支盛放的荷花斜斜探出篮外,花心处是三个孔洞,大小正好可以插蜡烛。而云彩作为底座,却是全封闭的,并没有留出空洞来。
原来不是将蜡烛点在美人里面啊……
星河看明白了美人灯的构造,有些可惜,若是能将蜡烛点在陶瓷做的美人里面,光晕透出美人灯薄薄的陶瓷外壳,一定很漂亮。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在现代时用灯泡还行,这年代的蜡烛必定有烟,若是将美人灯里面熏出一片乌黑,可不好清洗。
放开了之前的一点可惜之意,星河买了几段短短的,用来放在荷花灯里,叫女郎们放进河水里许愿的那种小蜡烛,美人灯的荷花花心,三只小蜡烛齐齐点亮,果真十分漂亮。
心满意足的提着美人灯找到卖瓜子的摊位。
之前那个口音奇怪的老板给他称了瓜子,却被他临时想出下联,抛在一边,只叫老板给他留下,连钱都没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