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维德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只觉得自己牙根泛痒,想扑上去叼住那块筋骨分明的地方,用牙尖狠狠磨上两下。他舔了舔牙尖按下这种冲动,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
“嗯?”凯文在墙角半蹲下来,不知在那里摸索着什么东西,闻言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奥斯维德听到他这种懒懒的声音,牙更痒了。他咳了一声,才正色道:“神官说法厄的颈侧有不死鸟的图案,这样明显的标记应该不难找。”毕竟照神官的语言来看,法厄的出现可关系着金狮国的生死存亡。
凯文闻言手指一顿,转头没好气道:“你看《神历》里面有提到过这一点么?”
“那倒没有……你的意思是这个图案并不是一直跟着他?”奥斯维德道。
凯文:“只是平时别人都看不见吧。”
奥斯维德想了想道:“这么说来倒也没错……不死鸟是法厄的代表图腾,会不会跟他的灵魂之类也有关系?就好比是那种印记类的东西,平时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显露出来,特定的时候才会?比如重临人世的时候,灵魂归位?”
不得不说……年轻人还真会发散。凯文半蹲在墙角,心里暗道: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个图腾凯文再清楚不过了,那代表着本体神格,怎么可能天天露在脖子上给人看?正常情况下,只要本身状态稳定,都不会显露出来。
万一哪天光明神殿下突发怪癖,梦个游,丢个魂什么的,倒有可能会显出来。
不过这种事情的发生概率之低,就好比梅洛跑到凯文面前来,把占有的百来个神格主动掏给他。
总之,皇帝还是别指望靠这个来找人了,做梦比较快。
他心里这么嘀咕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刚才他目光扫过这处墙角时,在倚着墙的一名士兵身后看到了一道裂缝。便过来摸索了一番,果然,在裂缝里摸到了一点东西。
那裂缝只有一指来宽,那东西摸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碎在了凯文的手上。他把那撮黑色的碎末抖落在掌心里,拨弄了一番,又凑近了嗅了嗅。
“什么东西你就瞎闻?”奥斯维德皱着眉走过来。
凯文盯着那撮碎末看了会儿,道:“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他手上的那撮碎末,虽然早已不成原样了,但是凯文依旧能够通过它残留的一点气息闻出来,这是长藤月季的味道。
传说玫瑰旧堡以杏色的玫瑰著名,玫瑰花攀爬在古堡的每个角落,缤纷美好如梦幻的国度。现在想来,那很可能不是玫瑰,只是跟玫瑰极其相似的杏色长藤月季。
杏色的长藤月季对凯文来说,比杏色的玫瑰要熟悉得多,因为,那是忒妮斯用来创造出梅洛的花。
“什么地方?”奥斯维德问道。
凯文捻着碎末,淡淡道:“苏塔平野。”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梅洛一定要在这里让他神格归位了。
就凯文对梅洛的了解,不论是他小时候,还是后来脾气开始变得古怪的时候,都存在着一个不知算优点还是缺点的癖好——他特别喜欢自我纪念。
后来的后来,凯文想过,那大概是因为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从凯文的阴影下面剥离出来,所以才格外喜欢强调自我。所有由他创造出来的东西,他都一定要在某个角落标上独一无二的印记。他把每一个跟他紧密相关的日子都认定为某个纪念日,把每一处对他来说很特别的地方,都标记为圣地。
曾经的忒妮斯他们只觉得他像个四处划地盘的小狗,这种行为在自认为是长辈的一众大小神里除了固执得有趣,就是偏执得可爱,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从某种层面来说,这些浪荡惯了的神祇也是心大得可以。
以梅洛的个性,苏塔平野是他诞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把这里当成一处特别之所?而且不是简单的特别,是最神圣的地方。
他喜欢提醒一切人记住跟他相关东西,让凯文在曾经的苏塔平野重获神格,必然会让梅洛产生一种“由我赐予你生命”的错觉,并且可以时时刻刻提醒凯文,他在后神诞生的地方重归神位,这是后神的施舍。
这简直太符合梅洛的脾性了。
就在他捻着粉末出神的时候,一旁的巨兽天狼突然从喉咙底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而后神色警醒地俯下身来,贴着地面,似乎在听着什么动静。
第57章
“怎么了?”凯文注意到他的动静,将手中的那点粉末装进腰间的牛皮囊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过来。
奥斯维德轻轻“嘘——”了一声,皱着眉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一些,不知道在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又一脸受不了似的抬起硕大的脑袋,抖了抖耳朵,语气烦躁地道:“我能感觉到地底下有动静,但是声音太小了,怎么也听不清。”
“什么动静?”凯文疑惑地问了一句,干脆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副也要听一听的样子。
“这地上多干净啊就往上凑?贴一脸灰也不嫌脏……”奥斯维德一看他那架势就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跟着没好气地反手一爪子,毛茸茸的大巴掌直接盖在凯文身上,把这碍事的东西给排到了一边去,“没有狗耳朵就别来凑热闹,好像你听得见似的。”
“嗯,你狗耳朵最灵。”凯文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是自己当不成人了就破罐子破摔,把你那小少爷洁癖症强行按在我头上了是不是?再说了,哪个告诉你我要把脸凑过去听的?”
他把那颗十分扎眼的狗头朝远处推了推,给自己挪出了一块地方,瘦削修长的手按在了地面上。
其实要放在以往,有哪个胆子肥了或者吃饱了撑着的人跟凯文表个白,他转头就能把人家丢进冷冻名单里,短则冻上数月,长则冻个百来十年也不成问题,什么时候对方脑子清醒了不再吊在他这棵树上,什么时候再解冻。
这其实是非常不客气的做法,但因为干脆所以也不至于耽误人,效果非常不错,基本来一个跑一个,来一双跑一打。
但是这方法在面对奥斯维德的时候,根本使不出来。
因为年轻的皇帝陛下非常有本事,他能上一秒跟你表完白之后,下一秒就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缺氧听岔了。毕竟他嘴巴凶起来的时候更像是跟你有仇找打来的,而不是喜欢你。
搞得脸皮非常厚的光明神殿下都不太好意思冻他,只能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奥斯维德以为他继续跪着就是逞个能,硬着头皮在那里拗造型,也没再继续管他。抖完自己那对狗耳朵后,又不甘心地贴在了地面上。
地底深处,准确地说是非常遥远的地方,正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过来。奥斯维德干脆连呼吸都闭了,屏蔽了其他一切干扰因素,聚精会神地听着那点动静。
这过程简直能耗尽他全部耐心。
终于,就在他终于要开始烦躁的时候,那声音又略微大了一些。
他空着的那只耳朵一抖,皱着眉对一旁单膝跪着一手按着地面的凯文低声道:“为什么我会觉得那像是人在说话的声音……”
凯文没说话,静静地按着地面,偏着头似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