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篱的耳朵很敏感,被董武摸上去他就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鼻腔里发出一声抗议的呢喃。
董武以为他醒过来了,便俯下身去看他,宋篱这时候正好转醒,慢慢睁开那双深褐色接近黑色的眸子,里面潋滟着一层朦胧水光,深深的,勾人魂魄,董武被完完全全地迷住了,甚至想亲吻上去。
而宋篱这时候眼睛才真正聚起焦看清眼前的人,他呢喃了一声,“董武。”
董武将脸离他远点,手指头在他的脸颊上滑过,道,“该吃午饭了。”
宋篱低声“哦”了一声,想要爬起来却又没什么力气。
董武将他搂着扶起来靠着床头坐好,看他因为睡觉而脸上起了一层红晕,气色比早上好多了,便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虽然气色看着好些了,但宋篱精神并没有好多少,反而头更加隐隐作痛,他蹙了一下眉头,声音小小的,“我做了一个梦,好像很伤心。”
董武看他那蹙眉的样子就心生怜惜,给他掩了掩被子,问道,“是什么样的梦?可以和我说说么?”
宋篱低着头想了好一阵,想着他的头就更疼。
梦中的他似乎比现在还小一些,在一个种着花的园子里,他坐在椅子上,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少年拿着书读给他听,然后让他跟着他念,但是他总是念得不好,无论这个小少年怎么教他,他都念不好,他明明是很想念好的,却总是做不好。
那个小少年虽然一直很有耐心,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是失落地样子,道,“归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变好呢?”
看到他那样伤心又失落的模样,宋篱不由得抓住他的手安慰他,“小叔叔,你别生气,归真乖,很乖……”
那个小少年被他逗笑了,那种温柔又欣喜的笑容让他本就漂亮的脸显出更加迷人的神采来,甚至把宋篱给看呆了,口水都流了下来,那个小少年赶紧拿了手巾给他擦了嘴,还笑道,“我知道你乖。”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眉间带着一点忧愁的美貌女子,她过来说道,“子琦,不用教他了,他反正也学不会,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宋篱心想这个少年叫子琦吗,倒是很好听的名字。
这位小少年答道,“嫂嫂不用灰心,归真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他会好起来。”
而那位美貌的女子只是用带着一丝失落的忧愁的却又温柔的目光看着宋篱,让宋篱心里很酸楚和难过。他多想对他们说,他是好的,让他们别担心。
宋篱觉得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梦境,那样真实的画面,那样刻骨的感受,一定是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这个身体的记忆让他也跟着伤心了。
他并没有把这个梦告诉董武,而是微微摇了摇头,道,“睡醒了就想不起来了。”
董武的温热的手指在宋篱的眉宇间摸了摸,柔声劝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罢!来,穿了衣服吃饭去。”
宋篱答了,被董武扶着下床来。
董武怕他冷到了,便又拿了一件夹衣出来让他穿在里面,这才在外面穿好外衫。
董武已经跟着春英学了给宋篱梳最简单的发髻,不过宋篱平时不喜欢把头发挽起来,于是大多时候依然是随意编了两个辫子,此时在舅舅家里,而且这里又有客人,所以董武给他把头发用一支简单的木簪子挽起来,他便并没有拒绝。
这支木簪子削成细竹子的模样,上面还留了两片小竹叶作为装饰,是董武给宋篱做的,宋篱觉得挺好看,很喜欢。
又洗了一把脸,宋篱精神好些了,又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在外面叫他们,“董少爷,夫人让我来催催你们,赶紧去花厅里吃饭了。”
董武应了一声,这才带着宋篱出了门。
出了外间,外面的小院子其实是一个大一些的天井,里面种着两株碧桃树,还有一个养着一丛莲花的大水缸,水缸里还有两只红色小锦鲤静静地停在荷叶下面,间或会摆一摆尾荡起一丝涟漪。
从旁边的廊上走两步就是一个月洞门,过去就是舅舅家里的主人家住的院子,再沿着廊下往外走就是外院了,有书房还有花厅,前面是穿堂。
两人还未走到花厅,舅母杜氏就在门口对两人叫道,“快些吧,如何磨蹭了这么久。”
宋篱被她说得有些不自在,董武解释道,“我和宋篱说了会儿话才过来。”
杜氏走上前来几步,一手拉上跟在董武身后的宋篱的手,道,“武郎说你早上伤了风,睡会儿了有没有好些,看你这精神不大好,要是病了可得出声啊,别闷着,得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杜氏虽是女流之辈,却是一看就异常直爽和精干的妇人,身材也颇高大,至少比宋篱高大多了,她的手又很有力,宋篱只得被她拉着往屋里走,答道,“好些了,不用麻烦着去看大夫。”
董武也跟着走进去,花厅里坐着抱着女儿的吴旭和吴锦文。
听到杜氏说宋篱生了病精神不好,吴锦文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自从上次到董武家里做客,见了宋篱之后,吴锦文不得不对他生了思念之情,美人如玉,总是容易让人上心挂念的,吴锦文明白这个道理,便也并没有为此而产生惊慌之类的情绪,只是一切如往常而已,毕竟,那个美好的女子已经是他好友的妻子,而且他自己也已经有了妻室,如何还能够做出如少年般年少轻狂的事情来,于是只将她埋在心底罢了。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重又见到宋篱,他更没想到自己在听到他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就起了期待又忐忑的情绪,甚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