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沈芸诺在堂屋躺椅上靠了会儿,胃里一股酸味外冒,控制不住的全吐了出来,邱艳怀孕的那会肚子没多大的反应,轻轻松松就过了,她胸口一阵又一阵恶心,倒水漱口,全身无力,回屋睡了会儿,再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隐隐约约听着院外有说话声,她撑起身子,侧耳倾听,竟然是裴娟和韩梅,对两人,她心里都不喜,因而躺着没动,渐渐,院子外的声音更大了,听在沈芸诺耳朵里嘈杂得很。
不知多久,院门口的声音才渐渐没了,裴娟和韩梅都不是好相处的,两人凑在一块,准没有好事,中午的时候裴征才回来,沈芸诺和她说起早上的事儿,语声刚落下,又有人在门口敲门,比起早上,这回声音明显大了许多。
裴征皱眉,去集市上买了许多东西,有细面有布匹,裴征一一收好,朝外问道,“谁啊。”
“三弟,是我,开门,我有话说。”裴娟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裴征面上不耐,见沈芸诺伸手提椅子上的凳子,伸手按住,“我来就好,你坐着休息,别累着了,我先问问大姐过来有什么事儿。”
陈余害得裴年丢了差事,村子里都是老实人,亲戚间磕磕绊绊不是没有,过些日子,然而对待外边的人,大家多互相帮衬,裴家不管谁遇着事儿,裴年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都会主动帮忙,村子里不少人承了他人情,裴娟的做法得罪的不只有裴年,打开门,裴征沉着脸,“什么事?”
视线淡淡扫过裴娟乌青的脸,眼神微诧,裴娟脸上红一块紫一块,明显被人打了,想着从沈聪嘴里听来的事儿,他心下不喜,裴娟过得是好是坏,裴家只怕没人肯帮忙的。
裴娟不停的抹泪,一双眼红肿不堪,望着裴征,眼含祈求,“三弟,你可要帮帮我。”
抬起脚欲往院子走,裴征皱眉,伸手拦住了,“大姐什么事儿在外边说吧,我怕不小心得罪大姐,最后落得和大堂哥一样的下场。”
裴娟身形一僵,抬起头,脸上尽是愧疚,动了动唇,解释道,“大堂哥的事我心里也愧疚着,不是我从中作梗,三弟,你不相信我吗?”
裴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今天,沈聪还和他说了不少陈余的事儿,陈余逢人就说是他的亲戚,在酒肆赊账挂沈聪的名字,有酒肆伙计找沈聪要帐,沈聪对外撇清了和陈余的关系,往后,陈余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大姐这些话还是和大堂哥说吧,屋里还有事儿,大姐不开口,我先回去忙了。”裴征并未看旁边的韩梅,小木在镇上的书院念书,他若去镇上都会捎他一程,前两日没去镇山,今早听裴勇说前两日去晚了,裴征听着没答话。
韩梅的心思他多少明白,无非想他开口叫小木住在沈聪家,放假的时候再回来,裴勇说这些话无心,韩梅却是早有打算。
韩梅留意到裴征嘴角嘲讽的笑,顿了顿,为自己解释道,“大妹毕竟是裴家的人,陈家欺负人,我和你大哥总不好做事不管,对了,三弟妹身子怎么样了?”
裴征冷冷笑了笑,“大嫂想要出头,和大姐直接去镇上即可,来找我怕是没用的。”
裴娟见裴征不为所动,哭着道,“你是不是怪我当初手里有五两银子不拿来帮衬你们,刘家人做事不留情面,哪会给我那么多银子,那会,我刚回家,爹娘没个好脸色,我心里也是怕啊,爹娘见钱眼开,我留在家里白吃白喝,他们哪会愿意,我那般说,无非希望自己的日子舒坦些。”
这些话她和韩梅说过了,真相如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说到伤心事儿,裴娟又哭了起来,裴征抬头看了眼日头,一早上,沈芸诺没怎么吃东西,他还要去灶房做午饭,“大姐说说你来到底因为什么事儿吧,小洛娘肚子饿了,我还要做饭呢。”
裴娟掖了掖眼角,总算说明了来意,“你大姐夫在镇上欠了不少银子,眼瞅着铺子守不住了,我心里不踏实,想问问,能不能和你们一块做腊肠,家里有铺子,你们灌好了腊肠直接送去铺子卖,卖得的银子一人一半,我和你姐夫手头宽裕了,会念着你的好的,当初你和三弟妹不也把做豆腐的法子和四弟妹说了吗?如今我手头拮据,三弟,你可不能不帮我。”
没想着为了这事儿,裴征明白过来裴娟话里的意思了,追根究底还是为着腊肠,沉声道,“腊肠的生意我无能为力,大姐去村子里问问,谁家不羡慕你嫁去镇上,今日一番话若是被他们听去了背后不知怎么议论你呢。”
裴娟从小到大最爱面子,方才那番诉苦的话是万万不敢叫村子里的人知道的,见她白了脸,裴征转而望向旁边的韩梅,声音愈发冷淡,提醒道,“大嫂与其来这边煽风点火凑热闹,不若去镇上找份伙计,为了小木念书而不管小山小金,眼下孩子小不明白其中利害,将来长大了,怕是要埋怨大嫂您的。”
如愿的见韩梅神色僵硬,裴征啪的声关上了门,麻利的落了门闩,朝外道,“大姐大嫂还是回去吧,大姐真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问四弟妹做豆腐的法子,你在镇上卖豆腐也算有个营生的活计了。”
没听着外边传来动静,裴征回到堂屋,将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拿出其中一包点心,“三哥说这间铺子的点心好,给你买了一些,我放在那边柜子上,你在屋里饿了就拿出来吃。”
沈芸诺点头,指着其中的布匹道,“给孩子买的?”米白色的布摸上去软软的,十分舒服,这些日子就要准备小孩子穿的衣衫,待生完孩子,能腾出时间做衣衫的时辰也极少。
“三哥送的,说是布庄新来的布,摸着不错,等你身子舒服了再说,嫂子说待孩子生下来,刚好可以穿小峰的衣衫。”
小峰生下来那会天冷得很,算日子,沈芸诺生产那会正是天冷的时候,小峰穿过的衣衫刚合适。
“成,下回和嫂子说,小峰的衣衫都留着,再做几身新的衣衫就差不多了。”
夫妻俩说着话,将院门外的韩梅和裴娟望得一干二净,说起孩子,裴征说了不少事儿,想着过些日子,周菊就要生了,“四弟妹快生了,我们送些什么礼合适。”
村子里的人一般会送新的衣衫或者鞋子,照沈芸诺如今的情形,怕是不行了,沈芸诺想了想,商量道,“不若直接给银子,娘在家里帮衬四弟妹,孩子的衣衫估计准备得差不多了,咱就给钱吧,再送些一篮子鸡蛋。”
日子悠悠过着,沈芸诺身子不舒服,甚少出门,田地的事儿也都交给裴征,金花没多大反应,常常来这边找沈芸诺说话,问沈芸诺怎么做小孩子的衣衫。
两个人怀着孩子,聊的话题多是围绕孩子,可能身侧有人陪着,沈芸诺孕吐的反应小了,裁了衣衫,准备做小孩子的衣衫,门外,裴俊大力拍着门,“三哥,三哥。”
☆、104|06-06-15
沈芸诺挑眉,裴征去菜地除草施肥去了,播的菜种长出了苗,除草的时候还要挪些菜苗回来种后院,回来得到中午去了。
听裴俊声音急切,沈芸诺缝好最后一针,收起针线走了出去,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沈芸诺蹙起了眉头,“四弟,来了。”
“三嫂,三哥呢,阿菊肚子痛,娘说快要生了,快请三哥帮忙去一趟上水村。”裴俊不自主的拔高了嗓音,沈芸诺加快脚步,解释道,“你三哥去菜地了,你去那边喊两声。”算着日子,确实到周菊生产的时候了,沈芸诺打开门,只看到裴俊匆匆而去的背影,沈芸诺转而去后院,解了牛绳,先牵到前院等着,她力气小,板车装不上,只能提前将东西准备着,顺便喂了牛,牛没来得及吃完草,裴征和裴俊飞奔而来,沈芸诺直起身子,“直接装板车就成了。”
周菊快生了,他不敢去镇上做工,今日本是要去田里瞧瞧的,谁知还没走到田埂上,宋氏叫他去上水村喊产婆,说周菊肚子痛,快生了,他一下着急起来,跑得快了,手里鞋子掉了一只。
帮裴征装好牛车,裴俊蹭蹭的下跳了上去,裴征也顾不得自己还卷着袖子,抓起沈芸诺递过来的牛鞭,重重挥下,吆喝道,“走咯。”
牛车很快消失在小道上,沈芸诺回到屋里,坐下,摊开衣料,继续缝制,和金花说起周菊生产的事儿,“小洛四叔四婶第一个孩子,难为他四叔急成这个样子,若不是我怀着身子,真要过去瞧瞧她,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怀着孩子,进周菊的屋子视为不吉利,即使周菊想和她说说话,她也无能为力,抬眸,波光潋滟的眸子闪过一抹担忧,瞬间又收敛了去,周菊想要一个男孩,如了愿才好,若生个女孩,周菊估计会失望好一阵子。
金花做衣服,针线稀疏,且歪歪扭扭,比不上沈芸诺的整齐好看,她速度快,三五下就缝制好了袖子,手指摩挲着针线,在针线末打了两个死结,嘴巴贴着结,咬碎针线,手顺了顺袖子,即使丑,她心里也喜欢得不得了,察觉中间有几脚针线不匀称,她双手握着搓了两下,回沈芸诺道,“你身子不舒服,小洛四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不会和你计较的,再者,你真过去了,之后孩子有点什么,她心里就该怨你了。”
金花随口乱诌,心里没有其他意思,沈芸诺听得目光一暗,周菊想要儿子,她如果做什么冲撞了她,周菊怕追悔莫及。
两人不痛不痒的说着话,日头爬上头顶也不见裴征人影,沈芸诺洗了裴征从山里挖回来的菜,自己生火做饭。
沈芸诺闻不得许多味儿,在灶台前坐了一会儿,胸口闷闷的,呼吸也不顺畅,捂着嘴,急忙跑了出去。
李杉不在家,金花来这边蹭饭的时候也多着,裴征懂得照顾人,一日三餐不用沈芸诺费心,见沈芸诺蹲在外边石阶上,头埋得低低的,猜着她又孕吐了,从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顿道,“阿诺妹子,你去堂屋坐会,这时候,裴三估计不会回了,我随便弄点吃的再说,你歇着就是了。”
平日裴征在家做午饭她也在,大致知晓怎么做,打开碗柜,早上没吃完的馒头和粥还有些,她将旁边筲箕里洗干净的菜切好,问沈芸诺,“中午咱吃这个如何?”
沈芸诺闻不得腥味,菜里边只敢放少少的盐,金花指了指筲箕,得到沈芸诺点头后,移至灶台前,灶眼里的火烧得正旺,她急忙往锅里加了水,煮了菜,夹起来拌拌,沈芸诺喜欢味道清淡的,她却偏爱重的,因而拌了两份,一份味道轻的,一份味道重的。
纵然裴征一个大男人,灶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金花不过简单的弄样菜,好似灶房乱了许多,心下不好意思,收好砧板和菜刀,又拿灶房摊开的白色棉布擦了擦,面上才松了口气。
沈芸诺害喜的反应淡了,而刚刚,闻着灶房里的味儿,胸口一阵恶心,许久才缓过劲,却也只敢站在外边,一进屋,胸口又闷得难受,看向金花,由衷感谢道,“今日多麻烦金花嫂子了。”
金花不以为然,拿起筷子,尝了尝她拌的菜的味道,眼神略微嫌弃,“我厨艺不好,今日你随意吃点,裴三兄弟回来再让他给你弄过,咱先垫垫肚子。”
“金花嫂子厨艺比小洛爹好,我最近闻不得重味儿,放点盐就好,再说,今日可是多亏了有你呢。”沈芸诺趴在门边,止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倒不是饿了,而是胸口泛酸,她好些日子没进过灶房了,平日,裴征陪着她不吃油,吃腊肠也是自己在灶房吃,不敢拿出来,追根究底,皆是油腥味太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