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二娘站起起来,说道:“今天我不是跟大姐一起去三妹家帮娘讨公道去了嘛,谁知道,不但三妹不将我放在眼里,他们家的那两个臭丫头也敢骂我。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让小菊帮着去找几个人去,打算趁着天黑打她一顿。”
史阿旺立即瞪着卫二娘道:“你往后少跟你大姐走那么近,往后没事也少往你娘家跑,没事就在家陪着皓儿。你那老娘最是个势力的,你以为她是真对你好?她不过是瞧中我身上的钱!哪天若是我没钱了,我保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有那张发财,在省城呆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带着一批货回松阳县来,问他是什么货,他就知道打岔,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二娘道:“我听大姐说,是一笔赚钱的买卖,所以这才......”
“行了!”史阿旺打断她的话道,“咱们家不缺钱,不必你去跟你大姐套近乎,你以后少出门子去。”又沉着脸叮嘱小菊跟小梅,“你们听好了,在家好好伺候夫人,夫人要是想出门,就带着她去街上逛逛,少陪着她去卫家。除了年初二回娘家拜年,其它日子,不许夫人回去,这是我的命令!”
小菊跟小梅都应着了,史阿旺屋里头仔细瞧了瞧,见少了一个,他望着卫二娘道:“行善积福,你往后待下面人好一些,就算是为皓儿积点德!”说完甩了甩袖袍,然后大步走出去了。
卫二娘咬牙问:“那丫头还关着呢?”见小菊轻轻点了头,她想着方才丈夫的话,虽然不情愿,还是摆手道,“放了她吧。”
前头大厅里,谢逸倒是不客气,高高坐在上位,然后拨拉着手上的茶盖。
底头跪着三个被麻绳捆着的壮汉,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小厮,他微微抬眸瞥了眼跪着的三人,然后轻轻啜一口茶,咂了砸嘴,然后点头道:“茶倒是好茶,只是可惜,人就不见得是好人了。”
史阿旺闻声走了进来,见高高坐在上位的年轻公子穿戴不凡,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这松阳县,何曾来了这样的贵公子。且瞧他那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杭绸锦袍,那发髻上簪着的玉簪子,就算隔了这么远,他也能瞧出其圆润光泽来,想来是价值不凡的,还有他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那颗翠绿的翡翠扳指,腰间佩戴着的紫光流泻的玉佩,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史阿旺不自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二更:
谢逸眼角余光瞥到了史阿旺,轻轻笑了一笑,随即将茶盏放在一边说:“既然来了,左右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何不进来?”
史阿旺赶紧低头撩袍子,抖着双腿跨过门槛,努力挤出笑脸来说:“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谢逸起身,走到三个被捆住的壮汉跟前,语气十分随意道:“所为何事?那就得劳烦您老亲自去问问贵夫人,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他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来,轻轻往朱福那边点了点,“这位小姑娘是我朋友,你去问问你夫人,问问她是怎么对自己外甥女的。”完了还不忘加一句,“我知道你在松阳县或许有几个钱,也有些威望,出了事情只想着给知县大人塞几个银子就能了事。可你别忘了,这知县不过是七品的绿豆芝麻官,他上头可还有知州大人呢。”他想了想,笑着说,“也有可能是你身后有靠山,不过,就算是闹到京城去,甚至是闹到御前去,我谢逸也是不会怕的。”
“京城?御前?”史阿旺从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般觉得火烧屁股一般难熬的,他真是不敢想,怎么会招惹到这等贵人呢......于是赶紧跺脚凶身边的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让夫人过来!都是她干的好事儿。”又转过身来,对着朱福道,“阿福,咱们都是一家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可不能闹大了。”
朱福道:“二姨父,原本这事情是二姨母冲着我来的,若我说了算的话,我许是会瞧在二姨父的面子上不计较了。不过,二姨母这般龌龊的行为惹怒了谢公子,如今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了,得看谢公子怎么说。毕竟人家是为我鸣不平的,我若是自作主张原谅行恶之人的话,岂不是打谢公子脸?我可不敢!”
“是,你说的是。”史阿旺心里其实是窝着一肚子火,越发觉得恼怒,这二娘不但不能替自己解忧排恼,如今尽是给自己找麻烦。
如今自己正在琢磨着怎么扩大生意呢,她倒是好,一下子就得罪了贵人。
没一会儿功夫,卫二娘便肿着眼睛过来了,她一眼就瞧见站在一边的朱福,然后当即没了好脸色。
“你个臭丫头,还敢送上门来?看我不揭了你的皮。”一边说着一边就卷起袖子来,瞧着架势是要打人了。
史阿旺想都没有想,反手就一个耳光朝卫二娘甩过去,凶道:“你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悍妇,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我看你是皮痒了,还敢背地里使坏打人,如今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就是想给你个机会,你倒是好,还敢放肆!”
卫二娘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后,就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是惯用说辞罢了。
史阿旺没有理会她,只朝着谢逸抱手道:“谢公子,阿福,这事情确实是贱内的不是,我在这里替贱内向你们致歉。”他顿了顿,犹豫了会儿子,又说,“我知道,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阿福,你看这样行吗?我给你一笔银子,你便就将这事化了吧。”
朱福还没来得及开口,谢逸却道:“给钱?打算给多少?还有,往后若是你的好夫人再去欺负我朋友可怎么办?”
“不会不会,这种事情往后再也不会发生。”史阿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见此事似乎用钱可以打发,便一口气报了一个数。
“才二百两?”谢逸十分不屑,摇头道,“我看你是一点诚意没有的,算了吧,这事情还是交由官府处置,我倒是想瞧瞧那知县大人会怎么判。”说罢也不容解释,踢着那三个壮汉一脚,就要带着他们走。
史阿旺忙说:“五百两!五百两这事情就算了了!”见谢逸根本是完全不放在心里,他都快哭了出来,又加了点,“六百两。”他抹了把汗珠子道,“阿福,你也帮着劝劝你这位朋友吧,二姨父虽然在这里有几家铺子,可是这几年进项一直不乐观,能拿出六百两来,已经是极限。阿福,虽然平时咱们不怎么走动,可是二姨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啊,平日里见到你父亲,也还是客客气气的,是将他当做连襟看的,二姨父可不比那张发财啊。”
朱福这次来只是想给卫二娘一个下马威的,她可没有想到,还能因祸得福,平白无故得了银子来。
虽然说这银子是劳动得来的最光荣,不过,既然有人心甘情愿白送,又为何不要呢?
这般一想,朱福便走到谢逸跟前,悄悄扯了扯他袖子道:“谢公子,您看......”
谢逸想了想,这六百两在自己心里确实根本不算什么,可毕竟沈兄这邻家妹妹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女儿,想来六百两对他们一家来说已经很重要了吧?这样一想,谢逸也就勉为其难地冲朱福点了点头,算是看在朱福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
“今儿小爷就瞧在朱姑娘的面子上,饶了你夫人一回,不过,若是下次谁再敢欺负朱姑娘以及她的家人的话,事情可就没有今日这么简单了。”谢逸翩翩然立在大堂中间,身上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在烛光照耀下泛着淡淡光泽,而他面如珠玉,眉若刀裁,五官出奇的精致好看,整个人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上天走下来的谪仙一般,着实养眼。
史阿旺千恩万谢,并且保证,往后再也不会让卫二娘去朱家闹事。
如此一番之后,亲自取了银票来,递给朱福道:“我想着给你现银你也不方便放在家里,便取了银票给你,你可以去钱庄兑换。”
谢逸将银票拿了过来仔细瞧了瞧,见没有问题,而后才递到朱福手,又对史阿旺说:“希望你能说得到做得到,也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然后对沈玉楼道,“沈兄方才说的会做饭的邻家妹妹,想来就是这阿福姑娘了,得,我赶早不如赶巧,肚子饿了,回家吃东西。”
朱福意外得了一笔银子,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将这钱花在刀刃上,能够钱生钱,越滚越多。
原本是想着有钱就自己开个小饭馆的,可如今觉得,就算开饭馆,也不能在这松阳县,不然的话,就是跟敬宾楼抢生意了。萧敬宾怎么说都算是待她不错的,她不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一路上谢逸都吵着要吃饭,说是肚子没有吃饱,朱福笑着应了他,要他先去沈家等着,她回家将银票放好了就过来做饭给他吃。
卫三娘一直等在打铁铺子门口,远远瞧见女儿回家来了,她赶紧迎了过去。
“阿福,可讨了公道回来?”当时朱福怕爹娘担心,因此在去史家之前,有先回趟家跟爹娘说清楚情况。
朱福冲站在沈家门口的沈玉楼跟谢逸道:“我先跟我娘回家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谢逸倒是懂礼貌得很,朝着卫三娘唤了声“夫人”。
卫三娘倒是被叫得不好意思了,有些局促道:“我不过是乡野村妇,哪里是什么夫人,笑话了。”
朱福说:“娘,你就是夫人,女儿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卫三娘手臂进了自家院子去,进了院子后,她将事情原委都跟自己家里人说了,又将那六百两银票拿了出来。
寿哥儿身子弱,已经睡着了,可是暖姐儿不肯睡,一直闹着要等二姐姐回家。
此番朱喜正抱着小妹妹,见二妹妹拿出银票来,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福姐儿......怎么会......”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钱不过是十两,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朱福道:“娘,刚刚那位公子是沈大哥在金陵书院的朋友,有些身份。这钱是他帮我讨来的,也是二姨父心甘情愿给的,并且二姨父说了,往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他似乎挺怕谢公子的,我看他说的是真的。”
卫三娘简直后怕,搂住朱福道:“真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起这样的歹毒心思!真是枉为人。”卫三娘气得全身发抖起来,紧紧抱住朱福。
朱福替娘亲顺着气儿道:“娘别生气,女儿是福星,只会给家里带来好运,不会有事的。您瞧,这不是因祸得福嘛。”她扬了扬手上的银票,然后递给卫三娘说,“娘您先替我收起来吧,等我想好怎么用的时候,就找你去要。”
暖姐儿缩在自己长姐怀里,迷迷糊糊的,她使劲揉着眼睛说:“二姐姐,你有了钱,是不是以后每天就会多给我一些钱了?我每天都很乖的,带弟弟玩儿,还帮着烧火做饭呢。”
朱福走过去,从朱喜怀中接过小妹妹来,紧紧抱着她软软的身子说:“好啊,二姐姐给你加钱,过年的时候,还要再给你买漂亮的衣裳穿。还要盖大房子给暖姐儿住,让暖姐儿一人一个房间,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