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还在客厅里画画,手中的画纸本已经翻过了很多页。他听见声音,回头一笑,“哥。”
云飞扬发觉,似乎就在一夕之间,弟弟的确长大了。他鼻子有点酸酸的,“嗯。”
云山对自己的发型半点都不留恋,理发师将他的头发完全剃成了秃瓢,所幸是夏天,也不觉得很冷。云山对着镜子摸摸脑袋,嘿嘿的傻笑。
吃饭的时候还是有些艰难,云山咽食的动作十分僵硬。到了晚上,他早早的躺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云飞扬照例陪着他,兄弟两个像很小的时候一般,躺在一起,头碰着头,喁喁私语。到云山完全熟睡,云飞扬才会回到自己床上。
云山再没发作过,偶尔难受也能忍过。晚上他会和云飞扬一起,在别墅区里散散步。他的光头十分引人注意,可他根本无所谓,兴致来了,拿着画本临摹着央云花园的小区景色。
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云山将脑袋侧靠在云飞扬的肩上,“哥,我想转个专业。”
“怎么?不学画了?你这两天不是还画了很多吗?”云飞扬惊讶。
“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是要在美术系的。”云山的脸色依然有些发黄,但已经比之前白了不少,“我现在是绘画专业,我想转到环境设计专业,可不可以?我觉得我在绘画方面的天赋还是……不行。”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要完成老师的命题作业,想要找到灵感,而去吸毒。
“小山,别这么说,我看你画的东西很好啊!”云飞扬急急劝解,“你不要矫枉过正,应该相信自己的能力。”
“哥,你不懂,绘画的确是要讲天分的,我只是凭一时的兴趣才选择罢了。”云山抬起头,笑了笑,“我画的东西是后天慢慢学的,不是先天的灵气,所以匠气重了一些。”云山仿佛成熟了许多,“哥,我还是喜欢画画的,所以我以后想做与此相关的行业。我转到环境设计专业,以后能做室内装修设计,能做景观设计,能做舞台设计,这样也算是完成了梦想……你看行不行?”
云飞扬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山,哥说过,只要你做的是正确的事,无论怎样,哥都会支持你。转系的事,你先提交申请,不行的话,哥再帮你想办法。只是你这个学期的考试……”
云山立刻保证,“我会回去考试的,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今晚上就开始看书复习。”
再一周,归海风行开车拉着云山到医院里进行了检查,各方面指标都恢复了正常,血液里的毒素也基本上清除完毕。
云家兄弟俩的脸上都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哥,我以后绝对不会做傻事了,你放心吧。”云山低着头保证,“这事情,你不要告诉爸妈,我怕他们担心……”
“哥保证守口如瓶,”云飞扬揉摸着弟弟的头顶,新长出的头发短短的、毛刺刺的,手感特别好。云飞扬噗的笑起来,“你就留着板寸好不好,这手感,绝了。”
云山假装躲了两下,拖长着声音撒娇,“哥——!”
“哈哈,别躲!”云飞扬追着他的毛脑袋揉着,笑逐颜开。
归海风行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拽了回来,瞪他一眼,有点微愠。
云飞扬立即晓得,小心眼的恋人这是吃醋了。他也回瞪了一眼,这是我弟弟!摸自己弟弟的脑袋,你吃个毛的飞醋啊?
归海风行又瞪他,怎么不能吃醋,你弟不是男人啊?在你男人面前,摸别的男人脑袋,你活腻味了你!
云飞扬翻白眼,我去,你就掉醋缸里吧,淹不死你!
“哥,风哥,你们干嘛?”云山好奇地瞅瞅这个,又瞟瞟那个。两个人的眼睛抽风了吗。
“嗯,没啥。”云飞扬扬起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走,今天吃顿好的去,胜峰酒店的自助餐,咋样?”
“好好好!”云山高兴地点头。
吃饭的过程中,云飞扬一直在发愁,该如何问起云山吸毒的缘由。前些天,是怕问了这个问题,弟弟心情不好,戒毒会有所反复,而现在,是怕问起来,会让弟弟想起不好的回忆。简直是种煎熬。
归海风行看了出来,趁着云山去拿餐,他用腿蹭了蹭云飞扬的腿,“怎么了,我看你总是心不在焉。”
“我想问问云山,具体是怎么开始吸毒的,可又怕他想到那些破事。”云飞扬摇了摇头,“要不然算了,反正那个窝点的毒贩都已经被抓了。”
“你想问就问吧,不问的话憋在心里也难受,”归海风行在下面捏捏他的大腿,“如果你不好问,我帮你问也可以。吃完饭我们去咖啡王子坐坐,找个安静的角落,他会说的。”
“嗯。”
……坐在咖啡王子二号店舒适的角落里,竖起的屏风遮挡着多余的视线,三人分别点了喜欢的饮品,歪在沙发上,不约而同地用出了最舒服的坐姿。
“有这么一家咖啡店真好,”云山望望店里怀旧的各种摆设,“等我老了,干不动工作了,我就想有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和来往的熟客偶尔聊两句,为他们画简单的画像。”
云飞扬和归海风行对视了一眼,他很想说,你要是喜欢,哥送你一家店。不过这话没有说出来,他轻声道:“小山,你才多大,就想着老了?这世界上有多少新鲜有趣的事等待你去尝试,又有多少美妙奇特的风景等待你去欣赏?你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云山振作精神,“哥说的对,我还有很长的路。”
云飞扬拍拍他的手。
归海风行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兄弟两个说起许多开心的往事,还有梦想和憧憬等,嘻嘻哈哈的笑,仿佛过去的几个月已经是过眼云烟,不存在了一般。
可是他清楚,在云飞扬的心里还梗着一根大刺,不拔出来,这个爱较真的恋人是不会真正开心的。这个恶人,只能自己来当了吧。
等两人说到一个段落,归海风行叹口气,“小山啊,下学期你还要住校吗?那里的环境是不是不太适合你?你们同学……是引导你的罪魁祸首吗?”
此言一出,兄弟两个同时变了颜色。
“风行!”云飞扬猛的使眼色,意思是问他,干嘛这会儿就问起。
云山却默默地垂下眼睛,“不是的,风哥,不是他们。是我自己……去找的毒贩。”
归海风行紧紧追问:“可是你一个学生,你怎么会跟那些毒贩子接上头的?难道是他们来找你的吗?”
云山一怔。
云飞扬心软了,揉着弟弟的脑袋,“小山,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以后只要不再做那件事就行,哥相信你。”
云山没吭声,好半晌才道:“我之前也没想过为什么我会走到那样一步……今天我才发现,好像真的有点奇怪。”
云飞扬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个奇怪法?”
“的确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云山回忆道:“我有一次抽到一包味道不错的烟,画画的时候特别有感觉,我想再去找那种烟抽,去了酒吧,就有个叫伟哥的人主动跟我兜售。第一次抽完,我再去买,结果他就带我去棋牌室,教我踏板追龙,就是烫吸海洛因。就这样,我就陷进去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主动找到我?”
云飞扬抓住关键,“你说的那种味道不错的烟,在哪里抽到的?自己买的?还是谁给的?”
云山仔细回忆,突然间瞪大眼睛,“是……表哥给我的!我和同学去酒吧,碰到他,他硬塞给我的!难道,表哥他……”
归海风行一直观察着恋人的表情,此时猛然向前,抓住云飞扬放在桌上的手。
云飞扬俊美出尘的脸蛋上一阵扭曲痉挛,他几乎目疵欲裂,“臧明……果然是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