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太太心道,热症不过人?你哄鬼呢!
她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太太那里离不得人,我先过去侍候老太太,回头得了闲再过来看你婆婆……嫂子,我去了啊!”
说着,林二太太头也不回地走了。
惠怡眉走到床边,把婆母按回床上,“娘,您快躺下好生歇着……”
“什么时辰了?”大太太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惠怡眉道,“您别管现在是什么时辰,总之好好歇着……小红,快去厨房要点米汤来,要是大厨房里没有,你就拿了钱去给管家,让管家派人去外头买……哎,等等,你先去二门找小春,让小春去喊二爷回来!”
小红匆匆地去了。
“我不要紧,别叫子谦回来……别误了他的正事儿!”大太太急道。
“娘!”惠怡眉嗔怪了一声,“您别说话,只管躺着静养!养儿就是防老的,平时我们不在,没看到的事情都当没发生了,可您现在病着,我们哪能坐视不理!”
闻言,大太太又是欣慰又是伤心。
见四下无人,她又指挥惠怡眉,“快快快,快去我床底下,把那个箱子给我拖出来!”
惠怡眉不由得想起来,上一回她和林岳贤去英伦的时候,大太太也是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从里头拿了好些钱出来给自己。
她心头一热,不由得柔声说道,“娘,我们有钱,再说了,我们去了上海,还有我四哥照顾,您不必担心……”
大太太急了,作势就要自己下床去拖箱子。
“娘,娘!您躺着,我拿,我拿……”惠怡眉无奈,只得猫下了身子,果然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带锁的藤箱。
大太太这才不挣扎了,趴在床沿用气音说道,“钥匙在我裤兜里。”
惠怡眉一怔。
她随即反应过来,大太太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她的裤兜里翻钥匙——是因为昨儿夜里,大太太给严氏探摩了一晚上,所以手酸疼到连掏钥匙的力气都没了么?
惠怡眉心里一疼,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可要是她不照着婆母的吩咐来,受罪的还不是婆母!
这么一想,她只得红着眼睛从大太太的裤兜里把钥匙掏了出来。
见她打开了箱子,大太太又交代她:“最左边……有块红色的布,对,就是这个,里头的钱你都拿去!”
惠怡眉愣了一下。
她没有打布包,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钱,但这么厚厚的一沓,想来也有四五千块钱。
“娘,您……其实我和子谦有钱!”惠怡眉急急地说道。
大太太哑着嗓子说道,“我晓得你们有钱,但你们的钱是你们的,这些钱是我给你们的,不相干……你俩去了上海以后啊,想法子把兰儿也接去,让她在那边好好念书!也让子谦在外头好好相看,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不必回我和你公爹,也不必回你祖母了,直接给兰儿订下!”
惠怡眉愣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月兰似乎已经定亲了?那……大太太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可能害怕有外人来,便着急地说道,“快,快把箱子锁上,给我推到床底去……”
惠怡眉只得又替她合上了箱子盖,上了锁,并且把钥匙重新放回她的裤兜里。
大太太又催促道,“快把你手里的钱收好……贴身收着,可别弄丢了。”
惠怡眉拿着钱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事还是交给林岳贤自己处理比较好,便应了一下,将那个大红色的布包贴身收好了。
很快,小红就端了一碗稀稀的米粥进来了。
“回奶奶的话:因也不是饭时,厨房里并没有米汤,张妈妈去了老太太的小厨房里讨了一碗稀粥过来,请大太太将就着用些……方才张妈妈已经讨了老太太的示下,去大厨房那边搬炉子去了,今儿夜里咱们在西院自己熬些米汤出来给太太用,可好?”小红伶牙俐齿地问道。
惠怡眉接过了小红手里的粥,说了声,“……使得。”
大太太欣慰地说道,“到底是你调教出来的妈妈和丫头,行事这样稳重!”
惠怡眉捧着手里的瓷碗,觉得温度有些烫手,便用勺子舀了一勺稀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了大太太的嘴边,“您嗓子不舒服,少说些话。”
大太太饿了许久,闻到了米粥的浓香气,不由自主地就着惠怡眉的服侍吃了一口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自个儿吃!”
说着,她意欲接过惠怡眉手里的碗,想要自己端着碗吃粥。
“娘!”
惠怡眉无奈地端着碗侧了侧身子,说道,“您昨儿夜里给祖母按摩了一夜,还有力气?快别动,躺好了,我喂您吃……小红,快垫个枕头放在太太的身后。”
小红应了一声,上前服侍大太太靠着床头坐好了,先替她垫了个枕头在腰后,又替她把被子给拉好了。
虽说惠怡眉是大太太的儿媳妇,可林大太太平时也有点儿怵她,毕竟这位儿媳是大家闺秀出身,所以大太太恨不得把这个儿媳当成菩萨一样高高的供起来,哪里敢指望着儿媳孝敬侍候自己!
但儿媳还就真的服侍自己吃起粥来……
大太太这会儿病着,只觉得鼻子塞塞的连吸气儿也难,喉咙也疼得要命,吃起粥来就像吞刀子一样难受;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暖融融的……也不知为什么,她还总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眼睛也是热热涨涨的。
“娘!”
林岳贤冲进了大太太的卧室。
听说母亲病了,他心急如焚,慌忙从外头赶了回来……
但眼前这温馨的天伦之乐却又令他一滞。
“娘,你要不要紧?”
林岳贤柔声问道。
大太太嘴里含着一口粥,拼命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