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哥自打陈建光入了宫,在外地行为却是异常的低调。所以言一在此却是个十分关键的人了,言一他是对我有十分的不满便表现二十分的,所以他对我的态度走到哪里都一样的,三哥开始定然想着言一是我派去他监视他的,所以一方面为难他,一方面又不过火。
不过在我和卓文静前去看望他的时候,言一对我的厌烦和我对言一的防备,大概让他看得一清二楚,我想从那时开始,三哥所想是要利用言一,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我让言一回去了,三哥请旨把人又要了回来,毕竟他想,把一个这么单纯的人放在身边,总比我在派去其他的好,而且言一也当真是容易欺负,偶然当做一种乐趣,倒也是难得的享受。
而三哥的心思自然也是我的心思。
言一虽对我厌烦,但是为人十分单纯,所以我在遇到他时,把人带到交泰殿,随意问了问三哥的情况,言一便说三哥整日里看佛经,言谈之下,甚是佩服,似乎再说三哥没有争夺之心。
可是三哥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心惊和心慌,我不相信三哥对我如此的一点戒备都没有,他肯定在筹划什么。这么一想,我便悄然让言之章派人前去南郡查看那里的情况,得到回话,南郡边防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而且南郡和关内之间总有摩擦,说是关内的人总是前去他们那里抢夺东西,如此以来,那里的人对关内是十分的不满意,甚至有人在豪言壮语的传,说要划关而治。
这么一来,我怎么可以当做三哥对这个皇位不在意……
再来便是薛清和三哥之间了,十分有意思,三哥喜欢上了佛法,薛清也是信这个的,所以俩人偶然在万家寺遇到了,彼此都十分有礼节,随意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但是有些事眼看到的,听到的,又怎么会相同。
这么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我又怎么会相信,三哥、薛清、陈建光之间的关系是那么清白的呢?
在我重生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宠信卓文静,母后对此自然是不满的。
我在皇宫和母后争吵,不疼爱薛如玉,三哥虽然谨慎,薛清却是知晓我的性子的,也知晓我对薛如玉的感情,所以他会犹豫,会摇摆着要不要放弃薛如玉这个最可靠的武器,在这期间,他的目光会看到卓家,看到卓文静,因此也会对我的动作疏忽三分,而我手中的人,最管用的自然是禁卫军了,不惊动兵部,那卓家和言之章所握的军权用以突然处理起薛家倒也够用了。
昨晚我是接到密报,知道陈建光趁机去了薛如玉那里的,可惜当时我在饮酒,错过了时机,后来,我打发了人前来假装刺客前去薛如玉那里,名义上是搜查刺客,实际上怕走漏了什么风声,让薛清和三哥提前得知消息。薛如玉大概惊慌了,所以没有注意我吩咐的是,让钟容前去抓贼人,而抓非刺客……
我身边是有母后和其他人的眼线的,此番这么吩咐,也只有钟容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明着搜查薛如玉的寝宫,暗地里自然吩咐下去,前去捉拿薛家和三哥了,不然也不至于半个时辰才出现。
其实若不是母后和薛如玉最近的动作太大,我还不至于这般没有十全的把握的时候就动手,母后不顾我的命令把沈云养在身边,明显的是给卓文静下绊子,我虽说想等到卓文静生下孩子在动手,可却终究赌了一赌,因为作为未来的父皇,我不能让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忍受着沈云的威胁,我要断了沈云的羽翼,自然得加快步伐铲除薛如玉,这样,沈云即使养在母后身边,那也只能是个大皇子,他没有娘,没有地位。
只是不曾想,我布置的如此紧密,行事几乎没几个人知晓,却还是走漏了些许风声,那薛清竟然跑了。想到这里,我眯了眯眼睛,那个薛清,竟然跑了,真是该死。
这么想着我冷哼一声,下面的人抽了口气,我回过神,看了他们一眼,吩咐培秀颁布圣旨,和薛家关系过密的官员全部革职查办,行为不检点的秋后问斩,薛如玉打入冷宫,其他人则各安其位,卓仑和言之章论功行赏,空缺的官员部分,调入外放官员来补充。
吩咐完这些,我挥手退朝,然后直接出宫,去了刑部大牢。
我前去刑部,是为了看薛寻。
薛寻独自在一件大牢内,听人说,这是钟容吩咐的,我听了心中暗叹钟容这人的性子倒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薛寻看到我没有讶异,只是淡淡的起身,淡淡的行礼,而后淡淡的站在那里。
他的穿着和往日的一样,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分疲惫,让他看起来有些瘦弱。
我看着他,许久后道:“陈建光你可知道他在何处?”
薛寻看着我微微一笑道:“皇上怎么敢如此肯定罪臣知道他在哪里?”
我看着他道:“朕觉得他在意你。”若非这般,薛寻也不会避陈建光如蛇蝎。也许是得不到薛如玉的痛苦所致,也许是真的喜欢薛寻,只是这些都不是我关注的,我只想知道他这个人到底在哪里。
薛寻听了我的话果然神色一变,而后看着我道:“皇上这般言论不怕伤人心。”
我皱了皱眉,他则随即笑道:“其实罪臣早就知道,皇上除了皇后,没有把谁放在心上,即便是皇后不如表面那般无害,皇上也会一直顾及着吧?”
我看着他道:“朕是这个天下的皇帝,很多事很无奈,朕不想去做却不得不去做,他明白朕,也理解朕,更支持朕,他有些心思,朕自然是明白的,也纵容着。”
薛寻眸子动了动,而后叹了口气道:“皇上说的是,是罪臣无礼了,不过皇上若问陈建光的下落,罪臣真的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听了他的话,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薛寻看着我又道:“皇上就这么相信我的话。甚至不问家父在何处吗?”
我转头看着他道:“你说的话,朕自然是相信的,至于你父亲,他逃不出朕的手掌心的。”
薛寻变了下脸色,随后笑道:“皇上一直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当初所谓的同意放过他,也不过是敷衍之词罢了,可笑我还一直……当真是可笑。”
看着他这般模样,我皱了皱眉,道:“朕说过,只要他不过分,可如今,他谋反在先,私逃在后,朕岂会容他。”
薛寻看着我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罪臣呢?”
“按律当斩。”我淡淡道:“不过,你对朕有功,朕不杀你,你去西关守边吧。”
薛寻听了我的话,眸子突然亮晶晶的,随后一笑道:“原来皇上是记得微臣想要去沙漠的事。”
“薛寻,朕……”
我话没有说完,薛寻打断我的话,道:“皇上不用多说了,我都明白。”说道此处他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叹了口气,他望着斑驳的墙壁淡淡道:“皇上那日的折子留中不发,我就明白,皇上是想留着我在京城,而薛家怕是没退路了,却没想到皇上手段如此雷霆,当然,也只有那个时候,薛家才不防备,一夜之间,薛家树倒而下,只是皇上如今杀我全家,却放了我,你说我心中可有恨?”
我张嘴还没有吭声,薛寻又急忙匆匆怒道:“怎么会没有恨,自古忠孝难两全,可是即便是他再差劲,还是我的父亲,那些人再怎么不对,还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人,我怎么能不恨皇上,若是我远走他处,即便不成家立业,也会收养孩子,让他前来报仇,若不这般,怕是心中愤恨难以平息,无颜见列祖列宗,即便是这样的薛寻,皇上还会放过我吗?”
听了他的话,我沉默了下,最后淡淡道:“这是你的事,若要恨,便恨着吧。”
薛寻听了哈哈大笑两声,然后眸子里笑出了泪水,他看着我道:“自古帝王无情,皇上果真如此,不过,我却不愿承你的情。”说罢,他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玉质的小瓶,仰头把里面的药喝下了。
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想阻止,却动弹不得,直到他身子倒下,嘴角血迹缓缓而下。我才走上前把他扶起来道:“朕说过,朕不要你的命,你又何苦呢。”
“你怕我活不下去,所以给我留个想念,可是……”薛寻抓着我的手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又怎么愿意忍受那种煎熬,我这辈子,若说忠君,却是事事隐瞒你,若说忠家,却是事事不报家父,最终落得忠孝不全。我以后不想活在这种仇恨之中,日日煎熬着要不要前来杀你。也不想你为我留情。”说道这里,他狠狠的抓着我的手,嘴边的血迹越来越多,我看着满目猩红。
“你……”
“别说那些扫兴的话了,陪我一会吧。”薛寻看着我低声道:“也就这种时候,你才不会放开我的手,陪我一会就好,我不求你放过我父亲了。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我抿了抿嘴,看着他,他把头埋在我肩膀上,低声喃喃道:“其实我知道,你对我那日的话不相信,而我自己也是不信的,只是偶尔会想明明第一眼看到你的人是我,不是妹妹,也不是他……”
“若有来生,做个老百姓吧,帝王太高,可望不可及,倒是我心高了。”
薛寻最后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只是最后声音几不可闻时,他道:“这次,终究谁也不欠谁了。”
说完这句,他没有了呼吸,身子还在温热的时候,我把他放在地上,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我想他不喜欢我抱着冷冰冰的他的,他薛寻应该一直是暖暖的,面上带着笑意,温润如玉的,而不是那个冷冰冰,没有表情,满嘴血红的人。
那不是他。
回到蟠龙殿,换了衣服,我前去交泰殿,卓文静正站在书案边,那上面摆放了一个精致的瓶子,他正静静的看着,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我细声道:“薛寻去了。”不是反问,也不是询问,只是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点了点头道:“去了。我倒是欠了他。”
“他性子傲,心如莲花,不该受腌臜之苦。”卓文静垂眼淡淡道:“这是微臣为他准备的,皇上拿去还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