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先把书本捡了起来,然后开始捡试卷和稿纸。他正忙着的时候,钱修明从外面走进了教室,他立刻冲到了沈灵面前,很不礼貌地抢走了沈灵手里的稿纸,紧张地低喝了一声:“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你的东西撞到了地上。我正帮你捡起来。”沈灵说。
“我自己捡就行了。”钱修明看都没有看沈灵一眼,只给了沈灵一个表示拒绝的后脑勺。
沈灵很明显能够感觉到钱修明的紧张。因为这份紧张,所以他才拒绝沈灵的帮忙。沈灵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只好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从萧凡卉那里拿到自己的卷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钱修明在紧张什么?沈灵略一想就明白了。
在沈灵帮钱修明捡稿纸的时候,他在不经意间看到其中一张稿纸上写满了“朱阳文”这个名字,大大小小的都有,笔记也深深浅浅,看得出写字人的内心纠结。朱阳文的性格非常开朗,在班里人缘极好,他是个受欢迎的男孩子,并且他就是那位收到了一条丑围巾还戴着招摇过市了一周的男孩子。
难道钱修明是在暗恋朱阳文吗?他之所以紧张,就是害怕沈灵会发现这一点吧?
沈灵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看好钱修明的感情。先不说早恋十有八/九是没有结果的,朱阳文明摆着是个直男啊!而且,钱修明的性格也是个问题,他如果不抛开自己的心理负担,注定会伤人伤己。
按说这件事情和沈灵没有关系。钱修明隐瞒得很深。朱阳文无知无觉。
但是,沈灵的心中还是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种好奇。
虽然沈灵一直很清楚“同性恋”这个概念,他看过很多心理方面的书籍,他还把沈真画的耽美漫画都翻阅过一遍,但是他的理论从未联系过实际,他也从来没有把二次元的剧情带入过三次元中。
钱修明的感情让沈灵对于“同性恋”的认知第一次落在了实处。
在接下去的几天中,沈灵忍不住在暗中用其他人都不曾察觉的姿势来关注钱修明。
钱修明的水杯和朱阳文长得一样,或许是他特意买的?上体育课时,钱修明喜欢坐在高低杠那里看书,高低杠正对着朱阳文打篮球的球场;如果老师上课提问时叫到了朱阳文,钱修明就会立刻低下头,神经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比朱阳文本人还紧张;钱修明中午吃饭时总喜欢坐在朱阳文不远处。
沈灵甚至注意到,有一次朱阳文把自己用过的草稿纸丢进了班里的纸篓里,等到做课间操,班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钱修明偷偷把那些草稿纸捡了回来。一个人丢弃不要的垃圾是另一个的珍宝。
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卑微了,卑微到了尘埃中也注定开不出一朵花来。
如果钱修明是女孩子,他或许可以给朱阳文织一条围巾?不管朱阳文愿不愿意接受,至少钱修明的感情可以放在阳光下。或者说,如果朱阳文是女孩子,那么钱修明说不定会鼓起勇气给他写情书?
沈灵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
不过,沈灵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表现得像是从未发现过钱修明的秘密一样。
如果我遇到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我肯定不会像钱修明一样。沈灵在心里对自己说。
等到放学回家时,沈灵很快把那一丝惆怅压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哪有资格为别人感怀?而且,哥哥正在家里等着他呢!他要快点回到家,吃热乎乎的晚饭,然后盯着哥哥写卷子。
晚上,当沈真勤勤恳恳写着卷子的时候,监考官沈灵正悠闲地用小细针勾着红色毛线玩儿。
沈真不惧监考官的威严,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哦,这不是要圣诞节了吗?我想要给三儿勾一顶小小的圣诞帽。”沈灵兴致勃勃地说,“我们要多关心一下三儿,我觉得它肯定会喜欢我做的圣诞帽的。你快点写卷子吧,不许再开小差了啊。”
沈真:……
虽然沈真隔段时间就会对着三儿练习素描,俨然把三儿当成了自己的首席御用模特。不过,他从未想到过三儿竟然会有这么好的待遇!沈灵亲手做的毛线圣诞帽哎!沈灵亲手做的第一顶帽子哎!
临睡前,当沈灵在卫生间里洗漱时,沈真戳了戳三儿,说:“嗯,我决定要叫你一周屁蛋。”
三儿:……
沈真下意识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眼,又说:“反对无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啊,小屁蛋蛋。”
☆、69|第六十九章
圣诞帽很快就做好了,轻轻巧巧的。沈灵把袖珍圣诞帽扣在了三儿顶部,看上去确实多了一点圣诞的氛围。不过,因为三儿身上长着刺,所以摘戴圣诞帽时一定要小心,否则圣诞帽会被勾坏的。
沈真对此有着颇深的体会。
当沈灵白天去学校时,沈真就把三儿的帽子摘了,放在手里仔细研究。他把食指、中指并拢,然后将圣诞帽往两根手指上一扣,也是正合适的呢!沈真又在手指上画上了眼睛鼻子,看上去萌萌哒。
等到沈真玩够了,他才把圣诞帽还给三儿。他想了想,又在纸上画了一对很奇葩的眼睛鼻子,剪下来贴在了三儿的身上。于是,三儿就拟人化了,不过看上去很……丑。丑得都让人不忍直视了。
也就是三儿不会说话,沈灵才不会知道原来沈真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圣诞过后就是元旦。元旦有假期,已经是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张倩特意跑来和兄弟俩一起过元旦。
张倩没有选择京城的大学,不过她的学校距离京城不远,坐汽车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她选了历史专业。沈真觉得这个专业日后不好找工作,想着以后是不是建议她考个公务员什么的。
戴着圣诞帽的三儿太抢眼了,张倩看了一会儿,赞叹说:“这小帽子好精致啊!”
“那是!这可是小灵儿做的!”沈真骄傲地说。
张倩摇了摇头,说:“我不信……这帽子看着就像是买回来的一样。你们不会是在精品屋里买了一个娃娃,然后把娃娃的帽子给取了下来吧?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想到要给仙人掌戴帽子的啊?”
“这也是小灵弄的……他就是这么富有童心。”沈真说。
张倩笑着摇头:“我还是不信……应该是你弄的吧?别什么都赖在灵灵的头上!在我看来,虽然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但你比灵灵幼稚多了。在老家时,撵鸡逗狗的人是你,灵灵就从来不玩这些。”
“撵鸡逗狗绝对是冤枉我了,明明是我被鸡撵被狗追。”沈真坚决捍卫自己的清白。
张倩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沈真多辩驳,她跑去厨房中看了下食材,问:“灵灵大概什么时候放学啊?我提前把饭做了,等他回到家时,正好就开饭了。”每一次张倩来沈家时,她都会抢着下厨房。
沈真看了眼墙上的钟,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开始做吧。知道你要来,我早上时特意买了一只乌鸡炖上了。等会儿我们就喝鸡汤。你不用再做汤了。”他想要留在厨房中给张倩打打下手。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了起来。
张倩虽然比沈真大了五岁,但沈真平时表现得很可靠,她已经习惯把沈真当成同龄人来交流了。
“表姐夏天时生了一个女儿,她婆家就有些不高兴。表姐的月子都是我姑姑在照顾。要不是我看表姐夫还算有心,也疼女儿,我真的要气死了。”张倩有些不高兴地说。她话中的表姐就是张娟巧。
“亲家那边这么重男轻女?”沈真问。
张倩点着头说:“是啊!表姐打算在城里买房子了。要是继续留在乡下和她公婆住一起,他们迟早矛盾要升级。表姐夫倒是很疼我表姐,但表姐不想用‘我和你妈都掉进水里’这种问题来考验他们之间的感情,索性从根源上把问题解决了。不过,我姑姑叫表姐赶紧养好身体,趁年轻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