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信错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竟然会耍出这样的手段。
林玥细细瞧着自己父亲神色,见他失望地望着薛氏,她则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父亲!”林玥哭倒在林成寅腿边,哑着嗓子道,“玥儿不能没有姨娘,父亲您答应玥儿,一定要救救姨娘,您一定要救救姨娘啊。”
林成寅还从来没有见二女儿这样哭过,他一向捧在掌心来宠爱的娇娇女,京城中小有名气的才女,平时都是被万人追捧夸赞的,何曾这般放下自尊跟骄傲来哭泣过?再瞅瞅躺在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苏姨娘,他不由心痛如刀绞,亲自弯腰伸手将林玥扶了起来。
“玥姐儿不必害怕,有父亲陪着你跟你姨娘,没有人会欺负你们的。”林成寅已经平静很多,他拉着林玥一起坐到床边,静静候着苏姨娘,然后冷漠转头道,“除了秦大夫跟平日伺候在苏姨娘身边的婆子丫鬟,其他闲杂人等都出去。”
薛氏无端往后踉跄一步,脸色霎时惨白,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她是闲杂人等,原来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闲杂人等。
林琬扶着自己母亲回房,见母亲神情有些呆滞,不由叹息一声道:“娘,您伤心什么?父亲就是那样一个人,只要苏姨娘母女耍些手段,他就觉得全天下就她们母女最好了。这么些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好了,天色这么晚了,您也该歇着了。”
薛氏也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于是牵着她小手拉她坐下,眼睛盯着她额头上一大块青紫瞧,心疼道:“琬姐儿,咱们听大夫的话,上了药再包扎起来吧。这么张漂亮的小脸,若是留了疤痕,多可惜。”
前世在仪王府的三年,丈夫时常领兵出去打仗,府中婆婆妯娌姑子又都不待见她,因此平素除了晨昏定省,她都只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看书。之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略爱看医书,后来进了仪王府,发现赵邕书房内珍藏不少稀罕的书籍,于是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她常常寻了各种医书来看......
死后魂魄在世间飘荡多年,孤魂野鬼四处游离,去过漠北,跨过东海,也亲眼见过不少大夫替病人治病。
久而久之,书上看来的,跟生活中遇到的,就能够联系到一起去。
有些时候,那些所谓地方名医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她也能够看出病因来。她虽然只是一缕青烟救不了人,但却可以提醒那些大夫,也算行过不少善事。
故此,额头上的伤是否会落疤,林琬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
折腾这么久,终于有时间好好跟母亲撒娇了,林琬静静依偎在薛氏怀中。
“你这傻孩子。”薛氏轻轻顺抚着闺女秀发,只当她是几岁孩童般,将她搂入怀中,又捡起一边梳妆镜前的梳子给女儿梳头。
“好想念娘身上的味道,真想永远都跟娘,还有弟弟在一起。”想到方才林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以及已经被苏姨娘母女骗得团团转的父亲,林琬更加发誓,她一定要好好护住母亲跟弟弟。
第二日一早,外边天才将呈现出黛青色,林琬就已经梳妆好坐在窗前了。
画堂匆匆走了进来,顾忌着睡在里面的薛氏,小声附在林琬耳边道:“姑娘,苏姨娘此番九死一生,方才听老爷身边的旺儿说,姨娘的命是保住了。不过,那个孩子没有保住,说是胎死腹中,被撞的。”
林琬点了点头,又问道:“老爷怎么说?”
画堂摇头说:“奴婢不清楚,不过,好像一直呆在苏姨娘房中,没有瞧见出来过。”
林琬侧头想了想,父亲此番担心苏姨娘身子,这才暂且没有什么动静的。若是呆会儿苏姨娘醒了,她们母女两人肯定会对父亲吹耳边风,父亲怜惜苏姨娘刚刚小产,自然会偏疼她,到时候,怕是又会将怒火烧到弟弟身上。
想到此处,林琬眉心紧紧蹙起,一双小手也紧紧攥成拳头,只吩咐肃着一张小脸吩咐画堂道:“你亲自去一趟三爷的院子,告诉他,即刻去给老太太请安。他若是问起来,就说只叫他先去就行,到时候会细细与他说。”
画堂应声就要走,林琬又叫住她道:“知会三爷的事让韶光去做,秦大夫走了吗?”
画堂摇头道:“还没有,说是苏姨娘还没醒,老爷不让秦大夫走。”
林琬朝画堂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在画堂耳边低语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不说话,我只埋头码字╭(╯^╰)╮
☆、006故意激将
006故意激将
将画堂使唤出去后,林琬又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直到外边天色大白,她才起身打算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素来心疼小辈,所以每日晨昏定省,都不强求小辈们必须要早去。
与其说林琬是在等着天亮再去请安,倒不如说她是在等着林成寅,她心里早就算好了,林玥如此歹毒竟然害得自己姨娘小产,她是肯定会抓住这样一个机会扳倒弟弟的。就算苏姨娘没有能够及时醒来,林玥也会使尽各种手段让父亲严惩弟弟。
果不其然,林琬才将起身,外面韶光匆匆跑了进来说:“姑娘,老爷方才挥着鞭子去了三爷院子,说是要动用家法呢。好在姑娘神机妙算,事先让三爷去了老太太那里。可是老爷瞧着实在生气,已经挥着鞭子往这边来了。”
韶光显然是一路跑着回来汇报的,一口气说完后,直趴在一边大口喘气。
林琬气定神闲,嘴角挂着一抹淡定疏离的笑,整个表情都是冷冷的。她才不怕将事情闹大呢,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在等着将事情闹大。苏姨娘母女如此用心良苦设计的圈套,不将事情闹得大些,岂不是辜负了她们母女?
旁的林琬倒是不担心,她就是怕父亲如此偏心苏姨娘,倒是让母亲一再寒心。
薛氏从里间走了出来,她显然是一夜都没有睡好,眼下一片青影,整个人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琬姐儿,你到娘身后来,娘保护你。”薛氏虽然平时瞧着柔弱胆小,可一旦牵扯到一双儿女,她就变得十分坚强。
林琬因为实在想念母亲,所以昨夜是腻在母亲身边的,跟母亲蹭了一张床睡。
林成寅气势汹汹冲了进来,手上紧攥住一根鞭子,一进屋见薛氏挡在前面,他冷道:“那个兔崽子呢?人在哪里?我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薛氏到底还是惧怕丈夫的,被丈夫的气势一惊,就连连退了几步。
林琬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她静静望着自己父亲,面上表情冷淡疏离。
若是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定然也是会被父亲这番气势吓得躲在一边的,可如今不一样了,她的芯子再不是一个孩子,她有胆识也有能力护得住母亲跟弟弟。父亲不可靠,那只能靠她自己。
林成寅见女儿不但没有如往日那般害怕,反倒淡定不惊地站在他面前,他不由一惊。
林琬从容不迫道:“父亲,您了解母亲跟弟弟吗?”她语气淡然,声音也是轻轻的,却是字句落进了林成寅耳朵里。
林成寅有自尊有骄傲,他作为男人,自然是希望被所有人都高高捧起来的。见女儿此番用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林成寅心中那股子火又蹿得老高。
“什么意思?”他脸又沉了几分,目光如火炬般落在林琬身上。
这个女儿,打小就胆小怕事,从来都怕他,不跟他亲近。每次他来妻子这里,这个女儿都会逃得远远的,也鲜少跟他说话,她总喜欢偷偷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呆呆看着他。他没有玥儿聪明机灵,也没有玥儿会讨自己欢心,两人虽只差着一岁,可玥儿如今在整个京都已经小有名声了,她还只是个喜欢躲在自己娘亲跟弟弟身后的小矮瓜。
久而久之,林成寅越发不关心这个女儿来,在他心中,只有玥姐儿才是掌上明珠,才是可人疼的娇娇女。
直到此刻,她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林成寅才忽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个女儿也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