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埃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站了半响之后,转身便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行去。
顾长月愣了愣神,觉得有些莫名。
她发现,暮云埃是真实的没错,暮云埃有古怪也没有错。
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得出来,暮云埃的身子很是虚弱,定然是受了重伤,便是体内灵气也时隐时现,极度不稳,不过能够让一个元婴真人如此,想来也是不凡。
她望着他挺拔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走到街道的尽头,然后折身转弯,消失在街道转角处,很快不见了踪影。
站在原处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左右也会往那个方向去,便拉着阿丁跟上。
街道在尽头处转折,两边的商铺依旧半掩着们,奇迹般地,却再也没有那种危险的气息。
转了个弯后,天空忽地暗了下来,就像是从白天进入黑夜的一个跨越,只在一线之间。
线的左端是白天,线的右端是黑夜。
四周雾蒙蒙的,不远不近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
月亮不高,近抵一条暗黑的河面,在河面上投下浅橘色的影子,以及浅淡的波光。
月下那条河只有两百米来宽,雾气似乎就是从河面升起,笼罩一片幽幽的神秘。
河面上横跨一条石桥,每隔一段飘着浅蓝色的方灯,在雾气中,悠悠然泛着冷意。
桥头瓦岩高啄,旁边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奈何桥。
顾长月的目力不错,即便隔了一定的距离,依旧看到奈何桥三字旁边还刻着一排红色小字。
小字上写道:
一座桥,断尘缘,空哀叹,尤转绝。
清风一度送轮回,且不望望乡台上多断肠。
奈何,奈何,莫奈何。
望着那一排红色小字,她的心中升起莫名的哀愁,不由念了出声。
仿佛自己就真的莫奈何般,浅浅地叹息一声。
“哎……”
这声叹息在空灵的桥头散开,犹如清风拂过湖面荡起的涟漪,很轻,很淡,渐渐渺远。
幽蓝色的桥头一片宁静,但雾色袅绕的那头,浅橘色明月高照的地方,似有人也在轻声叹息。
那一声叹,饱含世事沧桑,历经岁月苦楚。
这就是幽冥寨中的鬼域?
然而,让顾长月纳闷的是,周围的场景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并非是出于鬼修对地府本能的熟悉,而是这个地方很像地府…是的,只是像而已,她能够轻易分辨出来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地府,也不是鬼域,周边的环境倒像是她曾经来过一般,只是整个街道某些地方发生了变化,让她暂时记不起来而已。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前头,暮云埃站在桥头边,面对着河水的方向,举起一只手,仿佛是在凭空摘什么东西,摘下之后,又自纳戒里拿出几块下品灵晶,付账一般递出去。
灵晶全部叮叮咚咚地落在地上,暮云埃则根本没有注意,而是拿东西一般,举着手转身离开。
而在转身的瞬间,顾长月注意到他的神色已经不再茫然,相反,他漆黑的眸子神采奕奕,带着浅淡的笑意,好像在静静地微笑——这时前世今生,他唯一面对顾长乐时才有的神情。
见此诡异,顾长月眉头深锁,她将灵阴之气散布周围探测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才拉着阿丁继续。
只是,方才行走几步,便觉一阵阴风迎面吹来,“呼啦”一声,周围的空气像是水波般轻轻晃荡,紧接着,耳边便响起嘈杂的叫卖声。
仿佛跨进了另一个世界,先前还死气沉沉的街道,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诡异而莫名的变化,整个街道,忽然间人山人海。
人们衣服摩挲着衣服,肩膀擦过肩膀,人们来来往往,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鬼面面具,看起来狰狞不已。
但是,顾长月感觉不到不详的气息。
与她擦身而过的,有大人也有小孩,每个人身上都没有杀意,没有阴戾,当然,也没有气息。
分明就是不存在的虚影,可是却不知为何,这般真实。
街道从头到尾,自街头到幽蓝色的奈何桥,沿路都挂满了火红的聚灵气灯火,看起来一片辉煌。
除此之外,街道两边以及幽蓝色的奈何桥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卖炒面吃食的,卖面人娃娃的,卖糖葫芦的,卖鬼面具的,还有卖河灯的…
桥头上,暮云埃方才站立的地方,便是卖河灯的摊位…
河灯…
顾长月恍然记起了什么。
七月鬼节。
前世,顾长乐被赤焰魔君所掳,自己随暮云埃下山救人,路过一座名叫幽都城的地方,正好遇到当地人的鬼节。
这天晚上,暮云埃重伤赤焰魔君,并救回顾长乐,这天晚上,同样被赤焰魔君所伤的暮云埃亲自买了河灯,用灵气压制着伤势,陪同想要放河灯的顾长乐在幽都大河边许愿祈福,也是这天晚上,顾长乐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漫不经心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并且出言刺激自己,自己则将所有的愤怒转化为自我的厌弃,独自进入奇石山脉找死。
终于知道为什么整座街道那么熟悉,原来这个街道是鬼节那天的幽都城。
不过不同的是,幽都的桥叫禾丰桥,并非奈何桥,也是这一点让顾长月觉得某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而且这座奈何桥与她梦中的那座桥,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