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还是那个疑问,平白无故地,问什么?
冯保唇边忽然勾起一分笑意来。
他终于慢悠悠地抬了右手起来,在光亮下有柔和的光泽,袖口盘着的阴线,有种悠闲味道。
“虽不知皇上到底为什么提,不过咱家却已经在想,那小丫头片子在京中的日子可算是很滋润。前段时间还借了咱家的名头,坑了张家小姐一把。要说这一位小祖宗熬进宫,咱家这心里啊,还是有些高兴。”
高兴?
只怕是这屋里听见这话的太监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冯保是什么作风,朱翊钧能不清楚?
打小就是这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伺候他读书,对他的秉性,朱翊钧门儿清。
谢馥一枚铜板之恩,冯保半点没忘。
冯保右手大拇指与中指靠在一起,轻轻这么拈了一下,昏黄光中,晦暗的一抹亮光,在他只见一闪。
一枚铜板被他掐在了两指之间。
“现下,咱家只等着她进宫了,算算也有不少年了呢……”
凉凉的笑声。
第025章 背后箭
京城漱玉斋,名字雅致,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戏园子。只是这地方,专为达官贵人们建造,今日整个三层更被官家小姐们给包下了,专做看戏之用。
漱玉斋一楼乃是茶楼,二三楼则可看戏,此刻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
一身青色道袍,打扮普通,约莫已经有三十多岁,嘴唇上面留着一撇硬硬的胡子,眼神倒很沉静,一个人从大道那头走过来。
穿着布鞋的脚,踏在漱玉斋的台阶前面。
这人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打量漱玉斋的匾额,接着挪下目光来,看见下面大堂内忙碌的场景。
抬脚往里面走,刚刚跨过门槛,便有一小二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是喝茶还是听戏呢?”
“也喝茶,也听戏。”
对漱玉斋的情况,这人似乎也算是了解,就要朝楼上走。
小二连忙拦住:“客官,若是听戏的话,现在三楼都被几位贵人包下来了,怕不能上,您要听戏只有去二楼了。”
“二楼?”
这人凝眉思索片刻,道:“二楼也成。”
于是小二引着去了二楼一雅间,请人进去之后,便带上了门,去张罗东西。
外面的日头已经渐渐从天空正中央离开,地上的影子也越来越长。
京城的暑气刚刚泛上来不久,可路上行人头上已经见了汗,准备得周全一些的已经频繁用汗巾擦汗。
靠在窗沿上朝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见期待之中的身影。
他终于撤回身子,坐了下来。
身材一般,面相也一般,除了眼神沉静一些,似乎是个文人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官位也普普通通。
江南一县令,盐城父母官,陈渊是也。
陈渊因盐城水灾之事,在江南蹉跎了好一些时日,好不容易才上了京城,昨日去报到之后,才有时间去拜访谢馥。
只是不知,今日谢二姑娘会不会来?
陈渊坐在屋里,神情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多久没有看见那个小姑娘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姑娘的时候,乃是他上京赶考。
陈渊已经是年过而立,早已经娶妻生子,可是半点功名都没有捞到手,寒窗苦读二十年,也一直没有能名列进士。
那一年上京,盘缠用尽,饥寒交迫,险些就要倒在那临门一脚上。
二十年寒窗,若是今年不过,就要再等三年。
陈渊以为自己这辈子真就是与金榜题名无缘了,可谁想到,在大街上卖字的时候,竟遇到了高府的轿子。
那轿子才从法源寺出来没多久,两旁一个小子一个丫头,看上去年纪都不大。
陈渊不敢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但看这两个下人,就知道轿子里的人非富即贵,于是立刻凑上去推销自己的字画。
没想到,这一推销,就遇到了谢馥。
在谢馥提出帮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好人,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机会。
时至今日,陈渊也没有忘记当时的想法,更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