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馥叹气摇头,终于还是熄了把鹦鹉往锅里炖了的想法,抬步进屋。
屋里已经点了灯,亮堂堂的。
谢馥叫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们都出去,只留了满月一个。
满月知道她意思,方才在分别的时候,霍小南已经把那法源寺带回来的银鞘转交到自己的手里了。
“奴婢是真不明白,您到底留着它干什么?”
说着,她把那镶满宝石的匕首鞘递了回去。
谢馥接过来,半开玩笑道:“没看上头还嵌了那么多宝石吗?你撬下来还能卖不少银子呢。”
“姑娘!”
满月险些绝倒。
谢馥看着她浑然忘了自己挨过一巴掌,现在半点没感觉,心里也是无奈:“别说七说八了,这一次的事情是怎么出的,你也明白了吧?他日管好这一张嘴,别再胡言乱语。脸上还有伤,赶紧去吧。”
“哦,马上就去。”
满月连忙收起表情来,点了点头,一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有些肿了,想起高妙珍来,却是无比的同情。
可怜的珍姐儿,摔她一巴掌倒无所谓,可谁叫她满月是二姑娘的脸面呢?
满月想想有些小高兴,甜甜一笑:“奴婢去外头寻膏药。”
“去吧。”
谢馥应了一声,终于有时间低头看看这一把银鞘了。
方才只是粗粗一判断,现在仔细一瞅,她已经确定这就是鞑靼来的东西。
鞑靼与大明去岁才歇战,前月鞑靼的俺答汗刚被封了义顺王,他孙子把汉那吉来京朝觐领赏,听说不久之前还献上了一位波斯来的美人,妖冶无比,迷得隆庆帝神魂颠倒,名曰:
奴儿花花。
这些,都是高拱茶余饭后随口说的闲话。
谢馥如今想起来,却也无法判断这些信息到底是不是与这银鞘有什么关系。
她思索片刻,拿出手绢来将这银鞘裹了,藏入了箱箧最底下。
不一会儿满月就回来了,谢馥坐在床沿上,招满月过来。
满月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仰着脸,任由谢馥慢慢给自己涂脸侧的伤痕。
“都是奴婢口无遮拦,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一巴掌也算是个教训。姑娘您就别心疼了。”
“别贫嘴,这边。”
谢馥手指上晕开了膏药,慢慢地给满月涂上去。
当初她刚到谢府,也就满月一个小丫头陪着,胖胖的,怯怯的。
那时候她夜里睡不着,都是满月守在旁边一整晚。
有时候谢馥的眼睛还没闭上,满月已经因为疲惫而早早趴下……
能得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容易。
对自己人,谢馥一向很宽容。
“这次的事,怕要折腾好一阵了。”谢馥给她涂完了药,便顺手把药盒放到了一边,琢磨了起来,“等这几日风头一过,咱们就去摘星楼一趟。”
“幼惜姑娘怕是早就想您想得慌了。”
满月起身来,招呼人伺候谢馥洗漱,打趣了一句。
谢馥点头,却也没多说,不一会儿便收拾好躺下了。
临睡前,她又问满月:“谢家那边如何?”
满月正要给她放下床帐,闻言一顿,才道:“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快到了。”
谢馥明白了,躺回床上,拥着锦被,闭上了眼。
长夜漫漫,对有的人来说很长,对有的人来说很慢。
天还没亮开,市井里的消息就已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们每日都要搜集近日大大小小的新鲜事,免得自己说书没人听了。
前一段时间,闹过了谢二姑娘给张离珠出价三文钱,还被退回两文半的事情,说书先生们早在嘴里把故事给编圆了千百回,眼见着大家都听烦了,正愁没料。
谁想到……
才一发愁,料就来了!
乖乖,十五年了,法源寺竟然又出现了一盏明了一夜的花灯!
这可是大事啊!
街头巷尾顿时奔走相告,口耳相传,皆说出了个徐文长第二,京城里将出第二位大才子!
人人激动不已,士林之中相互打听,想闹明白这来龙去脉到底如何。
可怎么打听,也只知道昨夜国丈爷家的公子陈望,在法源寺站了一宿,冥思苦想也没想出答案来,还因为在外受了风寒,回家就病倒发烧,现在宫里皇后娘娘派去的太医都还在国丈爷府里没出来呢。
到底这一位出灯谜的是谁?
没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