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都笑疯了,说颜老头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自己都穷成这样了还做慈善?
颜福瑞很生气,觉得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思想境界差的太远了,跟他们相处太费劲了,还是王乾坤啊秦放啊什么的好一些。
说到秦放,颜福瑞一直很奇怪,他原本以为,发生这件事情,最难过的是秦放,但是秦放醒过来之后,静静听他讲完发生的事情,居然也就那么接受了。
怎么能这样呢,至少也该难过一下,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醉个酒或者彻夜不眠几天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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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的一天,颜福瑞推着小推车买菜归来,在临时搭起的简易工房前看到一辆开上来的新车,门口和水泥的工人拿嘴努努房间的方向,说:“有人找。”
尽管事先已经猜到来的是谁了,真的见到秦放,颜福瑞还是愣了好一阵子。
第一次见秦放,他从车上下来,穿黑色立领呢大衣,眼里带着淡淡的笑,周身一股子特无所谓的态度,看得出来是个家境很好没受过什么苦的年轻人,而后来的相处也证明颜福瑞料的不差,秦放人很好,对谁都很客气,没有那么多蝇营狗苟的花花肠子,所以即便司藤是个妖怪,他还是放心地把瓦房交给秦放,跟着王乾坤去了武当。
但是这一次,秦放有些不一样了。
他倚着桌子站着,两指间挟着一枝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还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周身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懒散和冷漠,看见颜福瑞进来,秦放掐了烟,脸上第一次露出淡淡的笑容:“颜福瑞。”
颜福瑞有些激动:“秦放,你好啦?”
同司藤当时对沈银灯的妖力接收出现种种不适应一样,秦放虽然是白英的后代,有条件承继来自白英的妖力,但是毕竟是个普通人,苏醒之后还是出现了各种异常,直到颜福瑞离开的时候,秦放依然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休息,今天见到,居然已经行动如常,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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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福瑞朝工头请了半天假,像当地所有尽地主之谊的普通人一样带着秦放去青城山上走走,给他推荐山上好吃的麻辣凉粉和凉面,张罗着买柱香拜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在香烟袅袅中仰头望经声悠悠不绝的上清宫老君阁,青城山正是季节,漫山苍翠,温度适宜,很多居住在附近的老人定期的进山活动腰骨,不算宽敞的上山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颇有几分热闹。
秦放在上山台阶转弯处的一块指示牌前停下来,牌子上除了指明位置,还热情洋溢满怀自豪的把青城山夸赞了一通,大意是青城天下幽,这里的年平均气温16.8度,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含量高达91%,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天然大氧吧云云。
秦放逐字读完,低声说了句:“好地方。”
颜福瑞来了劲头:“可不是嘛,当年我师父处境那么不好,就因为住在这种地方,活了好长……”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刹住话头,此番见面,他们默契一般不提道门也不提司藤,没想到在这说漏了嘴了。
秦放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他朝林子里走了走,在一块树下的大条石上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坐下聊聊。”
聊什么呢,颜福瑞无端觉得压抑,顿了一会之后,才迟疑着坐下来。
“你记不记得,九道街里,有个黄家门,有个叫黄翠兰的老太太?”
“记得。”
“死了。”
啥?颜福瑞猝不及防,激灵灵吓了一跳,腾一下从条石上站起来,秦放也不看他,伸手搭住他肩膀压他坐下:“慌什么,又不是我杀的。”
又说:“黄老太太活到八十多岁,瘫痪在床十多年,也算是寿终正寝,正常走的,我只是到的时候,正好赶上。”
原来如此,颜福瑞松了一口气,只是,秦放怎么会去找黄老太太呢?
秦放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我非但去找了黄老太太,什么马丘阳道长,张少华真人,白金教授,我都去找了一遍。”
颜福瑞愣愣看着他,等着他解释,谁知道他话头一转,又绕回黄老太太了。
“黄家处理老太太的后事,清了很多他们认为不值钱的东西……”秦放说着,俯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件物事,送到颜福瑞面前,“这个,不陌生吧?”
八卦黄泥灯。
“原本不卖,说老太太一直随身的,加了点钱就动心了,毕竟他们留着,也跟垃圾没什么两样。”
颜福瑞哦了一声,问他:“买来做什么呢?”
“没什么,留个念想。”
“那找马丘阳道长,张少华真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秦放沉默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没什么,我去问他们,像司藤这样的情形,重新精变,需要多久。”
颜福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个问题也是他关心的:“要多久啊?”
“说什么的都有,一千年,八百年,白金教授说的倒中肯些,他说像司藤这样精变过的妖怪,应该不需要再经历漫长的过程,但是,也说不清要多久。”
颜福瑞一下子泄了气:“应该很长吧,那我到时候……早就死了。”
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奇怪起来:“那你呢,秦放,你不一样,你有了白英的妖力,是不是能活的……更久一点?”
“没有先例,我也不知道,不过,离开之前,我去做了一次体检。”
颜福瑞追着问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并没有把体检做完,再说原本也只是为了验证一些想法,那个负责检查的老医生纳闷地把金丝眼镜往上推,建议他做个完整全面的检查:“很多衡量指数随着年龄的增长是要降低的,你这个反常……按照这个推,你的岁数得是负的了……”
没有先例,没有来者,半妖会因为妖力的缺失而正常衰老,但他并不是半妖的妖骨,他能活多久?也许更长些,但是具体长多久?会不会老?不知道。
时间会给答案。
下山的时候,秦放看似不经意地问颜福瑞:“你师父丘山,是哪里人?”
哪里人?这个问题倒是把颜福瑞难住了,他记事的时候,丘山已经很老了,但师父一定不是川人,他不会讲当地的方言,也不喜吃辣,小时候,他倒是问过师父有亲戚没有,住在哪儿,丘山有口无心地回答:“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你师父有没有什么可能跟家乡有关的特别的习惯,或者喜好?”
依稀记得,丘山出身于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因为难于出头,才兴起了以妖助己的邪念,他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有自己的师父门派,说不定还有同门,而这些,一定会在身上留下痕迹,比如某种口味,或者起居上的偏好。
但是颜福瑞实在是没印象,他问秦放:“怎么突然问起我师父啊,他过世很久了。”
“司藤不能精变,是丘山帮她精变的。这一次,并不是司藤第一次中观音水的毒,很久之前,在青城,邵琰宽骗她喝下了观音水,但那一次她没事,为什么?”
是吗,还有这回事吗?颜福瑞如听天书,顺着他的话重复了一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