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温热的气息在脚下流淌穿行,而后便听见极轻微的“啵”的一声,眼前的空间像是水波一般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消失不见。
就像是从炎炎仲夏骤然踏入冰冷的隆冬。
远郊安逸而平和的气息在破除了虚妄之后,露出狰狞的獠牙。
被遮盖的魍魉逐渐自空中显现,一片接一片,连绵不断,遮天蔽日,聚集在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墨色。
置身其中只觉得如坠冰窟。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童理绝不会相信这一片地方,会是另一个黑暗种族的聚居地。
要知道,越是黑暗的地方,魍魉的生存空间越少。
因为正道视魍魉为灭之不尽的蝼蚁,而邪魔之道,却是能从魍魉身上收益的,比起天地灵气,魍魉的黑气对他们来说对修炼更加有用。
哪怕是吸血鬼,他们中也是有人能够获得克制魍魉的火焰的能力的。
问题是,之前的吸血鬼找妖怪动手,还驱使妖怪去袭击人类,直接就将整片区域之中的魍魉都吸引了过去,最终阴沟里翻了船,被毫不起眼的魍魉跟杀死吞噬。
只要不因为贪心妖怪的血而做出这样一点都不明智的行为,这种倒霉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吸血鬼本身也不畏惧魍魉这种存在。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展现在童理眼前的,恰恰就是漫天密布的魍魉,如同以天为纸,滴落其上的墨滴,一点点的扩散,直至将整片天空都遮住。
像是墨色的云彩,在天际翻滚着,包裹住吸血鬼们所居住的山头。
太一倒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当年他们巫妖大战的时候,魍魉可不就是这样漫天密布,其程度比之现在还要严重得多了。
童理被太一拽着往前踉跄了一步,看着这遮天蔽日的景象,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一群倒霉孩子。”
“魍魉数量这么多,这个吸血鬼家族估计是已经没救了。”太一挥手将缓缓向他们靠近的魍魉烧尽,每一步都让这里的土地染上焦黑。
童理松开太一的手臂,站在山脚下,看着太一的身影消失在浓墨之中。
“我觉得不用再确认了。”童理看着隐隐透进来的光芒,叹了口气,“如果魍魉能在没有人驱使的情况下做到这样的程度,我就把脑袋拧下来给罗睺当球踢。”
一直以来魍魉寄生的,大多都是非常脆弱的生灵,比如昆虫之类的。
除非是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战争,否则也不会形成这样连绵一片的盛况。
毕竟如果魍魉力量强大,而出生条件又那样简单,那就太有违天道定下的规矩了。
至少从洪荒到现在,童理都没有见过什么魍魉动摇一朝根基或者掌控一个时代的说法。
一般都是王者失道或者是像洪荒时遭遇的大劫那样的情况发生时,这世间才能有魍魉的一席之地。
这种无意识的,只保有本能的,连生灵都算不上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自主的造成这样的情况的。
说中间没点猫腻,谁信?
童理手握三叉戟再空中虚虚的比划,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淡淡的水汽从山间钻出,讲这片山围起来,浅淡的蓝色闪烁的附着在水汽上,随着风像是薄纱一样轻轻晃动,遮住了来自人类窥视的目光。
不小心触碰到轻纱的魍魉,都像是被浇了硫酸一样,转瞬融化殆尽。
深渊的力量悄然而至,将那如薄纱般脆弱的力量托起,圈住。
“塔尔先生?”童理偏头看向深渊之神。
正待他再说些什么,整座山头便猛然炸开,无数尖声叫着的蝙蝠从山中飞出来,却在半空中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不仅撞了个昏头转向,坚硬的身体也如同照射到了阳光一般变得焦黑。
前有狼后有虎,不管是不是被寄生的吸血鬼,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漫山遍野的乱窜。
然而这样的躲避并没有任何用处。
墨色深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鸟啼,因爆炸而四处飞散的岩石与泥土尽皆在这声啼叫下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紧随鸟啼声而来的,是炽烈宛若太阳的橙红色火焰,轰轰烈烈,像是火山爆发一般迅速覆盖住被圈起来的山头。
童理被烫得缩了缩手。
深渊之神怏怏的看一眼墨色之后的影子,冰凉的手掌覆盖而上,将沁凉的人鱼拥入怀中,让他免于被袭来的热浪侵蚀。
太阳真火的热量不仅仅炙烤着在白天沉眠的吸血鬼们,哪怕是隔着两层神力也抵挡不住的高温,将外面躲闪着海洋与深渊神力的魍魉也烤得卷曲而后如水般消散。
深渊之神微微蹙眉,再最外围接近人类经常活动的地方,再加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彻底挡住了热浪。
童理在感受过当年大洪水的碾压力量之后,再一次冲分的理解了,什么叫坑杀。
渐渐的,墨色消失,被围住的整座山头只剩下了一个焦黑的大坑。
焦黑的土地上分辨不出哪些是草木的灰烬,哪些又是死状狰狞的吸血鬼。
在炽烈的太阳之火下,他们终究成为融作一体的灰烬,随着远处吹来的风飘散。
天光重临,落在大坑中间拍着翅膀到处蹦跶着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的蝙蝠的红色金乌身上。
它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四顾,天光赋予了它一件橙色的羽衣。
童理看着在只剩下黑灰的焦土上蹦跶的太一,半晌,开口道:“该隐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估计得炸吧。”
塔耳塔洛斯松开怀抱,对童理的想法不做评价。
他只是表示他要去找鸿钧。
当然不是找麻烦,是告诉他准备准备,去耶和华那边找麻烦。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留在外面的,东方就剩一个罗睺了,但耶和华那边,可是还有路西法巴尔该隐一窝子人在折腾的。
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个新年了?
管不过来就别揽担子瞎管,耽误了事儿负得起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