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宴有时候都钦佩自己,这等掩藏心事的能力,在这世上只有楚渊一个人能叫他做到。
“哦……”
楚渊没察觉出异样,低低地应了声。
他碗中的药汤终于被搅拌凉了,久病苍白的人蹙了蹙眉头,很如临大敌似的,然后才一闭眼,将碗送到唇边,一仰首一下全喝了下去。
沉宴看着他因吞咽而微微滚动的咽喉。
“羡鱼……”
沉宴默了默,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想问一问你,你究竟能看到我盛泱的运势吗?”
楚渊微微蹙眉,因为喝药咽得太猛,有些呛住了,他按着心口,闷闷地咳嗽。
外头的言晋闻声,立刻道:“师父……?”
楚渊摆了摆手:“没事。”
守候的少年看到纸窗上的剪影,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看到观星师虚弱的模样,沉宴极轻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能告诉我当初究竟是谁冒犯了你……那该有多好。”
他喃喃说。
“运势……”
良久,楚渊平息下来了。他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颊因闷咳泅起了一抹不正常的嫣红:“我早已看不到了。”
他低声说,“陛下,并非我有意隐瞒,堪国运这等大事,只有我灵力鼎盛的时候能够做到。而今……我已经瞧到曾经已经观察到过的星宿轨迹。”
“堪国运……我这样的废人是无能为力的啊。”
“那就让你的灵力恢复鼎盛!”
沉宴却倏然说,他似乎早已将这个念头埋藏在心里很久,而今终于忍不住倾吐出来:“羡鱼……只要你愿意告诉我那个以下犯上的人是谁,我杀了他,你的灵力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楚渊的目光安静地望着他,不惊不澜,好似天山长白雪,永远平静淡漠地注视着人世,恍若死水。
“那个人究竟有多重要……”
沉宴再次浮起苦笑,是了,当初他父王以火刑威逼楚渊,要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楚渊都没有松口,而今怎么可能又说出来?
只是沉宴心中终有不甘,他以为他和楚渊才是世上最亲密的人的,但是没想到,原来在楚渊心中,远有一个人比他更重要,更重要……
“我从不想逼你。”
良久,沉宴注视着雪袍人的眼睛,轻声问:“但是若有一日,我只是说,如果有一日。我与他置于天平的两端,盛泱就要亡国了,我求你说出他的名字,杀了他,恢复灵力,救我一国,你会选择谁?”
“不会有那一天的。”
楚渊却轻笑说。他像是注视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看着沉宴,笃信至极回答:“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哈。”
沉宴垂头轻笑,那笑意中有说不出的落寞和荒凉。但他不愿表露出来,就像他从不在楚渊面前祈求喜爱,因为他觉得他求不到的。
到时候说出口,不过徒增尴尬。
有时候沉宴甚至觉得,在楚渊心里,也许自己还不如那个阴鸷冷淡的言晋。
“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良久,沉宴收拾心情,重新装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你何时认识得他?在我之前吗……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世上最好的挚友。”
“你一定要知道么?”
楚渊抬眼,静静望着他问。
“是。”
沉宴静默答:“我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