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究眼神闪烁,有所意动。
他不傻,如果眼前是其他人,直接杀了就行,可是,他打不过国师,而如果自首能保住一条命……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前副院长呆呆低头,那是一把匕首,再熟悉不过的尖尖。意识扩散中,恍惚感觉到心脏仿佛虫蛀的木头,缓缓龟裂。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明明干了绑人的事情,还迂腐地不搜身——也不知道该死的臭丫头,究竟把匕首藏哪儿了。
尸身轰地倒塌,国师含着惊讶的双眼与对面人狠意未散的深黑眼瞳相对,“你……”
“他该死。”林濛是趁着两人对峙,悄悄绕到前副院长身后。还得感谢这位国师,牵制住了对方几乎九成的注意力。
林濛用力一拔,匕首抽出时,血液飞溅,有几滴溅在她下巴上。
想要用她来伤害哥哥的,都该死!
少女一垂眼,将那股狠劲收敛回骨血里,黑睫轻扇,又是一副岁月静好模样,“你要抓我去官府,尽管抓。”
倘若文字世界的人在,必然要惊叹他们真不愧是兄妹,血脉至亲。一个将攻击性化为一往无前的气势,喜欢细绳上起舞,另一个静若处子,动如狡兔,该下狠手时,绝不犹豫。
国师却是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擦擦,脸上有血。”
林濛没有接,略带疑惑:“你不擒我?”
国师笑了笑,“陛下定法,有参照周礼,其中之一便是:凡报仇雠者,书于士,杀之无罪。你过于心急了。不过,情有可原,贫道为何要擒你?”
林濛抿了抿唇,蹲下去,别扭地重新把匕首插回靴子内袋——她的双手还被绳子绑在一起。“我会去官府上交他的名字,表明他是我的仇人。”
被绑架,对方还要算计他哥哥的命,真是货真价实的仇人。
徐瑶阶大概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靴子,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林濛:“……我哥哥给我准备的。”
就在从活死人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第四天,哥哥就把这双靴子和配套的匕首交给了她,还教她怎么用。
尤其是他第一次外出归来后,更是把锻炼身体,习用兵刃这两样列入日程表,叮嘱她,宁可稍微放慢一点文课,也必须把武课练好。还特意跟隔壁杀猪的商量,每天把活猪留一头给她杀。
——有活物练手,到真的出事了,事后干呕害怕,总比动手时迟疑强。
“我哥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律法要信,但是,以防万一,防身的东西也要准备。”
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就是可惜自己对于学武实在没有哥哥的天赋高,认真练了大半年,还是被一偷袭就倒。
徐瑶阶想到人族真正的景况,轻轻点头,“令兄深谋远虑。”
少女高兴地笑,露出粒粒小白牙。
徐瑶阶又把帕子往前递,替她解了绑。“贫道方才所说,你可有意愿?”
林濛接了帕子,擦拭血迹时,小心地避过帕角细线缝的“道”字,“您不是看出不对,在找借口接近我和他?”
徐瑶阶轻轻摇头:“起心入道,不得妄语。”
事关拜师,林濛又问:“您是想我和您修道?听闻入道要断尘缘……”
国师好笑:“贫道是谁?”
“国师……啊!”
“贫道尚未能彻底断尘缘,如何能要求你去做,何况,是否修道,看你意愿。贫道自幼学道家学说,及笄当年对道法心生好奇,又入了道门,皆是随心而为。”
道家和道门,有所相通,但要说它们是完全一样的,可是胡说八道了。
林濛微仰起脸,水灵灵的黑葡萄倒映坤道人影,“那,您想教我什么?”
“卜算。”国师说,“女曰巫,男曰觋,你是天生巫体。巫者,卜吉凶,预将来,沟通天地,舞雩降神。”
少女皱眉想了一会儿,“您说的天生巫体,是不是指预知梦?”
——预知梦,也是林稚水听到她能做梦预知将来,说出来的称呼。